记忆的碎片

小秋是个奇怪的家伙，有着奇怪的记忆，脑袋里装了无数记忆的碎片。
这些碎片或大或小，大的她想到困了也想不完，只好带着它一同入梦；小的只是画面的一角，或只是青苔结的比半粒芝麻还小的种子散发出来的气息。
有的是彩色的立体的鲜活的，有的则是黑白的平面的呆板的。
有的很软，就像达利的画，如同在阳光下溶化的蜡一样滴淌和柔软的钟表；有的则是尖锐的硬，记忆的空气冰冷凝结，风也如同刺目的刀锋。
她能记住很多东西，可是，她记不住数学公式，也搞不清化学分子式。
她会记住很多很多毫不相干的事物，但这些东西不是她有意去记的，而是它自己就停留在那里。
先生已习惯于依赖她的记忆，早上起来就会问：小秋，我的眼镜呢？
或是手机，驾驶证什么的。
小秋就会告诉他某物放在某处。
实际上，东西并不是小秋放的，先生乱扔时候她也没看到，只是，在某一瞬她的眼睛曾经掠过。
有次到好友家玩。
停电了，漆黑一片，朋友在自己家里转来转去地摸索，说：不知道我把蜡烛台放哪了？
小秋便说：在饮水机旁边。
朋友依言找到了，大为诧异，说：我自己放的我都不记得在哪了，你的记性可真好。
小秋笑笑，说：我去倒水的时候扫过一眼。
小秋有时也疑惑自己的记忆，它为什么存在？
它们的存在和感情有关吗？
曾经让她心动的少年，模糊得只剩下一个憨憨的笑。
而某年某月经过一个陌生的地方见到一个陌生的人，她一个眼波流转，仿佛带了前世的信息，直击心脏，再也不能忘掉。
至于那个给了她大爱的人，他所有的爱包容了她，让她一直迷糊着，像一个小糊涂仙一样把人和事看得简简单单。
她不想去深究什么道理，只是觉得那样可能会好一些。
有时，甚至想不起他的爱在哪。
在哪呢？
智慧、品性，还是在她的指甲上、头发里？
在她的人生路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有他的影子，当她迎着他的影子走过去的时候，他就隐掉了，你遍寻每一个角落都没有他留下的痕迹。
恨呢？
小秋想不起来她会恨谁。
那些入骨的伤痛，现在好像全都模糊得没了面目。
有时别的什么人说起某件事时，小秋才会想到那些清晰的刻痕曾经深入骨髓，她曾经那样伤过我吗？
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呢？
它们的存在与时间有关吗？
好像也不。
有时候，只是昨天发生的事，你拾起它时，如同一张陈旧的渔网，破烂不堪。
有时候，很遥远的事一样清晰得如同上千万象素的照片，可以放大再放大，你可以回忆起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如同蚊蝇脚爪划过时间的痕迹定格了一般。
那个安静的小女孩，颈后有着绒绒的汗毛，你的目光追逐着它们生长的方向，轻轻巧巧地直行，歪着小脑袋拐弯，最后，跟着它们打个旋，隐了去。
她坐在一张大大的竹椅上，拿一块糖喂蚂蚁，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看旁边的萱草花开了没有，或者看看院子的篱笆外有没有父亲的身影。
孩子等得似乎有些倦了，小嘴巴张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泪浸上来，闭上了眼睛。
她小小的身子歪着，靠着椅子睡去。
又黑又亮的头发遮了一侧的脸颊，另一侧的头发则垂了下来，在轻风里微微地晃动。
就在此时，她身旁边的萱草啪地弹开了一点。
女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身子突然颤了一下，似乎要醒来，但眼皮怎么努力也只是沉星闪过，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你仔细端详着她，看她圆圆的脸庞，看她长长的睫毛，看她的鼻翼悄悄地歙动，她的呼吸弄得你痒痒的。
还有，她的脑门上浸出细细的汗珠。
她纤细的小手指突然动了一下，你的心跟着猛跳一下，甚至有点愧疚起来，仿佛她被你的回忆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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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孩子的嘴角弯了一下，在梦中微笑，自己的心也跟着柔柔地一波一波地荡开来，迷失在孩子那一湾浅笑里 院外，一大片的木麻黄林子，长风驱入时有着与松涛相类的回响。
温暖的秋阳明晃晃地笼在树梢。
林地边的喇叭花和婆婆针惬意地盛开着，几乎睡去。
你若是从它们中间经过，婆婆针会和你纠缠不清，把它发粘的果实毫不客气地沾满你的裤脚。
木麻黄成熟的种子跌落尘土，声音细小而沉闷，然而它的冲击波如同蝴蝶效应，穿越了时间的河，带着它跋涉了千山万水的印记，轰然向你袭来。
你全身冰凉，只剩下心口那一丝热气。
其实，小秋很清楚地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那些记忆的碎片就遗落在河岸，纷纷后退，而自己被时间之河夹带着一路向前，奔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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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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