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日,是云溪若的生忌。
往日里那些亲朋故旧、知交门生,有很多人都还记得这个日子,私下里也各自都有一份心意表示,这且不说了。
若真个论起内心的伤痛来,想来却是无人能甚过云长歌的。
曾经相依为命的祖孙俩,如今却是阴阳陌路、生死两隔,叫人如何不为其掬一把辛酸泪呢?
恰此日京城又飘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雪花纷纷扬扬,落满了宫殿的角角落落,触目所及,琉璃生寒、银妆素裹,一片肃杀之气。
很多人都在想,连天地也有感于老丞相一生清白,降瑞雪以祭了。
从昨儿起就一直心神不宁的云长歌,一早用过了膳,又将宫中事务跟小鱼交待好了,便悄悄换下宫装着了常服,与晚星出北宫门,也不坐车,步行直奔祖父曾经住过的正德大街。
她想着既不能到金陵坟前亲忌,到那大杂院看看也是好的,毕竟,老人家便是在那里故去又顾念着大火过后,该处也不知有没有人重新修葺整理,若有,如今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这样想着,脚步便愈加的迅疾,只恨不得肋生双翼,早早的飞到那里 她不知,有另一个人,实在是比她还早。
此时,早已祭毕,正站在当年被火焚过的大杂院故址前若有所思。
显然,这里已经重新建过了,石瓦皆是锃新的,大门敞着,门口有辆气派的马车,亦有几个随从打扮的人守着,单从衣着上却也看不出是哪门哪户的。
那些人似乎并不认识她,却也并不相拦,一径任她与晚星进了院子,竟是眼皮儿都不抬一下儿。
莫非早早有人吩咐了什么?
这里却似无人居住,整个场院只有行到中间香案的几行脚印,整整齐齐,再就是那身披貂裘站在案前的寂寥背影了 眼前一幕令长歌有瞬间的恍惚,心里实猜不透是谁竟如此有心,居然冒着风雪赴此地亲祭。
那人似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颈项轻扬,背脊也挺得更直,然后,缓缓转身。
是你!
惊诧之余,长歌不禁脱口而出。
再怎么也想不到是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怎么想到来祭爷爷呢?
猫哭老鼠,做给谁看?
那人也略略闪神,却又迅速恢复正常,想来竟一点儿也不意外: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那眉眼、那霸气,是楚闻钟再不错的!
长歌和晚星无论如何不曾想到的人。
楚闻钟却淡淡一笑,继续道:今儿是云相生忌,微臣不能远赴金陵,唯有来此遥祭他老人家的忠魂,聊表寸心,也不枉同殿称臣一场。
你晚星恨的几乎咬碎银牙,正要发作,却被强自忍住心中悲愤的云长歌拦下,小姐!
她气急低吼。
长歌示意她冷静,自己则莲步轻移走近楚闻钟,在距他尺余处站定,难得国丈有心,本宫这里代先人谢过了。
说着,竟真的屈尊微微一福。
楚闻钟实也没料到这位皇后娘娘如此沉得住气,两家之间,多年来的恩恩怨怨虽不在表面,却是无论如何都抹杀不了的。
他愕然之余,倒也着实欣赏,不要说一介女流,便是男子,如此沉着也属少见了,因此微扯嘴角儿还礼,口中道:皇后娘娘客气。
看一眼未撤的香案,长歌道:本宫便借国丈的祭品一用可否?
来的匆忙,她可是什么都没带呢。
娘娘请便。
楚闻钟点头,状甚恭敬的退到一边。
长歌便在晚星的搀扶下,来到案前。
心内不住祷告着,执香遥拜,缓缓跪在雪地之上,久久不肯起来。
小姐,天寒地凉,还是起吧。
晚星劝道。
强自忍住在眸中打转的眼泪,长歌点了点头,艰难的起身。
身后,是平生大仇,偏她不能发作,这种感觉,忍的实在难受。
老相爷一生清廉行善,不想竟落得这般结果,实在是令人齿冷心凉啊。
听楚闻钟有意无意的说些风凉话,晚星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
长歌却仍能面不改色回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做人处事但求无愧于心足矣,相信家祖在天之灵亦不会怨天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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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第一百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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