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曾经痛入骨髓

有一段记忆已渐渐褪色，有些人，有些事，我本该忘记，却总会不经意地想起。
也许我还在期待什么，亦或许没有。
但那一份曾经擦肩而过的爱情，却实实在在地痛入我的骨髓。

题记

（一）

那年我医科大毕业，被分配到了一个小县城的医院工作。
本来以父亲的权利我是完全可以留在市医院工作的，可父亲却决定让我先在基层锻炼一两年之后再把我调到市里。
于是我极不情愿的来到了这个刚刚撤镇设县的小医院。

按照规定，我们刚毕业的新人必须先在住院部跟副主任级以上的医师实习半年才能独立工作。
报到的那天，科主任把我介绍给了一个二十八九岁模样的医生，他微笑着对我说，这可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黎医师哦！
你先跟他学习一段时间，相信你会学到很多东西的。
我热情的伸出了手，没想到那个黎医师连握都不握我一下，只是面无表情的对我点了点头说，现在急诊科转上来一个病人，马上过去看看！
说着转身就走。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手悬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由于这是一个刚被提为县级的医院，医护人员严重不足。
所谓的住院部其实是个综合区，除妇产科分开外，没有明显的分科，住院部的医生多是全科医生，内儿外全包揽。
工作非常的繁忙。
这个冷酷的家伙让我吃尽了苦头，不仅让我做好本职工作，还让我有空的时候帮护士拔针头，美其名曰：可以搞好同事关系。
就连给病人术前准备工作如插尿管之类本是护士的工作，也要我去做。
他走路很快，我常常因为跟不上他而被他骂。
用他的话来说，以我的速度去抢救病人，病人早就没命了。

刚来时的那点自信和优越感就这么被他一点一点的消磨光。
每次跟在他后面，我做得最多的假动作就是朝他咬牙切齿地挥拳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解解心中的不满。
背地里我还管他叫冷血动物。


（二）

一天晚上我们值班，我自己去病房查房。
２０２房的一个刚做了阑尾炎手术的病人家属问我：医生，我女儿可不可以喝粥啊？
她说很饿了。
我想也没想就说，：可以的。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去复查，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冲地向我吼：你怎么可以让刚刚做完阑尾炎手术的病人吃粥呢？
难道你不知道做肠道手术没放屁之前是不可以吃东西的吗？
！

我吓坏了，带着哭腔说我忘了她是外科病人。

忘了？
这是理由吗？
如果这个病人得了肠粘连，你负责吗？
你们这些千金小姐，读书的时候就知道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
工作了也是吊儿锒铛，根本不把病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我恼羞成怒，把病历一摔说：我知道，你就是看不起我们新来的，你就是要故意整我！
刁难我！

我哭着跑了。
我给妈妈打电话：我要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一刻也不想这这里呆了！
快叫爸爸把我调走！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我还是得去交班，因为是星期一科主任要查房。
我们一大帮医护人员查到２０２房的时候，那病人家属还是提起了昨天晚上有医生同意她女儿喝粥的事。
我心虚的躲到他身后怕被病人家属认出来，他立即接过病人的话说：病人只要放屁，就可以吃东西的了。
今天早上不是已经放屁了吗？
接着小声地对科主任说：昨天我一时疏忽，忘了她是个外科病人，后来想起来了，还好她没吃。
我们的住院部得尽快分科。
科主任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看见我害怕的样子，他笑了，露出了整齐又洁白的牙齿。
我第一次发现，其实他笑的样子很好看！


（三）

我开始对这个貌似冷酷又透着几分忧郁的男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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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科室里的同事混熟之后，从她们的嘴里知道了他的一些事：其实他原来很开朗的。
他有个同窗女友在B市工作，他们都开始谈婚论嫁了，可后来不知为何女友却执意要分手，还一直躲着他。

说不清是同情他的遭遇还是感激他的帮助，我再也不在他背后挥拳头了。
随着我对工作的渐渐熟悉，他也不再象以前那样紧绷着脸，偶尔还和我开个玩笑。
上班对于我不再是一种煎熬。

医院建院年周庆，在蓝月亮舞厅举行了一场舞会。
那天晚上，我一改平时的休闲装穿着一条黑色的纱质长裙，很飘逸的那种。
那个年头很流行的款式。
我坐在桌旁左顾右盼，他走过来一声不吭的拉着我的手往舞池里走，我是第一次被别人这样邀请跳舞。
本能的想甩掉他的手。
当他扶着我的腰做出标准的姿势时，我就知道他是个舞林高手。
从他的眼里，我也感觉到了那不易察觉的惊喜。
我嘟囔着说:硬拉我上来，要是我不会跳舞呢？

你走路都象在跳舞，你怎么可能不会？
他的嘴角掠过一丝狡黠的微笑。
不过我也以为象你这样的女孩应该只喜欢的士高
说到跳舞，我不禁有几分得意，早在上初中的时候就常常和女同学跑去父亲单位的俱乐部里看大人们跳舞，还偷偷的学。
几年下来国标舞倒也学得有模有样。
上了医科大以后我是临床医学系的新生中唯一一个会跳探戈的。
同学们都说我的探戈跳得很有野性，舞步华丽又有点桀骜不羁。

他的技巧娴熟，行步刚健顿锉，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动作也张驰有致。
一招一式竟然和我配合得密切无间。
我们成了全场的焦点。
飞旋间，我几次偷偷地打量着他，有种说不清的情愫慢慢滋长起来。

舞曲结束时，他拧了拧我的脸蛋在我耳边说：你这只妩媚的小妖精！
自顾自的走了。
我捂着生疼的脸颊站在舞池中间跺着脚大叫：你这个可恶的老大叔！
他愣了一下转过头来哈哈大笑。

我想我完了，我不知道我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爱上一个人。


（四）

蓝月亮舞厅成了我们每周末必去的地方。
老大叔和小妖精这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相恋了。
他成熟稳重，寡言少语，我热情开朗，象只快乐的小鸟每天唧唧喳喳地围着他说个不停。
他总是微笑着听我说废话，即使无数次的被我作弄也不生气。
对我总是百般呵护。
我很迷恋他兄长般的关怀。

在相爱的日子里呼吸间都飘荡着幸福的甜蜜。
每天早上他总是早早的为我准备好早餐，送到我的小窝。
然后很有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叫醒已经睁开眼睛又继续睡着的我。
有了他这个定时闹钟，我早上再也不用一边肯着隔日的面包一边飞跑去上班。
再也不用把整箱的方便面搬回宿舍当正餐，因为他会为我做好美味的佳肴。
我常常窃喜，有人照顾的感觉真好！

与象牙塔里的小男生也有过短暂的恋爱，分手的原因稚嫩得让人好笑，我们竟然是为了结婚以后谁做饭谁做家务而争吵，互相指责对方自私尔后分的手。
当我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说：我全都包了！
这让我雀跃不已。


（五）

就在我沉浸于浓情蜜意中的时候，母亲来电话了，让我做好准备，下个月我就可以调走了。
我坚定的告诉母亲，我不回去！
母亲说我疯了，在这到处精减的非常时期，人人都挤破了头想往外跑，我却不走了！
我的父亲因为工作调动，不再管人事调动，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我说，我谈恋爱了。
我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人，我要和他结婚，只有他才能如此忍受得了我的娇纵、我的刁蛮、我的任性。
我愿意在这里吃苦，受穷。
我们还商量好了，五一劳动节的时候就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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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你放屁！
你才几岁？
就这么急着想嫁人？
你给我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父母一路风尘仆仆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在我的宿舍里，母亲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骂，无数次的戳我的额头骂我死丫头，怎么就那么傻，城里那么多好男人不选，非选个山里出来的。
之后又骂父亲为显廉洁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放下来锻炼，结果把女儿的前途给锻炼没了。
父亲骂母亲从小把我惯坏了，才落得今天这样没头脑没思想，轻易就被人骗了。

骂归骂，中午父母还是约了他一起在县里最大的饭店吃了一顿午餐，说是吃饭还不如说是谈判。
这顿午餐从中午的12点一直吃到下午5点。
母亲的眼泪终究没能动摇我的决心。
临走的时候父亲给我丢下一句狠话：自己做出的选择自己负责，后悔了也不要哭着回来找我们！


（六）

众叛亲离换来的爱情并没有象我期望中的那样甜蜜。
自从他接了个神秘的电话后就变得心神不宁，行踪不定。
还请了几次假。
女人天生的敏感让我隐隐的不安，我终于在他那弥漫着浓浓烟草味的宿舍里堵住了憔悴的他。

我们分手吧！
他丢掉了烟头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那一刻世界仿佛一下子说没就没了。
我有些不敢置信哭着问他：为什么？

我和她和好了，她不能没有我。

那我呢？
我也不能没有你啊！
你可别忘了是她先抛弃你！

我知道，她是有苦衷的。
她死过一回了。
你比她坚强。

我噙着泪水大笑：她会自杀扮可怜，我也会！
我这就死给你看！
不容分说拿起桌面上的刀片就往自己的手腕上割。
他一把抢过刀片三两下就把刀片掰断了，刀片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直流。
他顾不上包扎流着泪搂住我说，是他对不起我，他对我的感情是永远都是真的，可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不想再听他的解释，哭着跑了。

我昏天暗地的睡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晚上，他来了。
他靠在我的门边说：我们去跳一支舞吧！
明天我就要去进修了。
犹豫了一下我说，等我半个小时。

于是我躲在房间里把口红涂得猩红，把眼影画得很黑，把头发盘得老高，还戴上了大大的银圈耳环，穿着那条黑色的裙子。
我觉得我真象一只妖精，我多希望他能再叫我一声小妖精！

一前一后的来到常来的蓝月亮舞厅，这里的音乐依然典雅，这里的灯光依然暧昧，只是我们已不是我们。


当熟悉的乐曲响起
我们相拥着走进舞池
跳起最后一支探戈
激昂的舞曲
我们跳得柔弱无力
所有的动作不再规范
所有的舞步杂乱无紊

不敢看你深遂的眼眸
只因感觉到你眼里的晶莹
只因听到彼此的心碎
只能机械的在那熟悉的臂弯里
旋转，旋转，旋转
旋落了一地的泪

这一曲探戈好长
长得我几乎无法再掩饰内心的脆弱
这一曲探戈好短
我冰冷的手还未被你捂热就已结束
轻轻抽出我的手
不敢与你说再见
因为在转身的一刹那
你我便已成陌路
今生不会再与你相见

为你
我收藏起这一袭黑色的舞裙
为你
我忘记所有的舞步
今生不再跳舞


（七）

从舞厅回到宿舍，心一直在隐隐作痛，把自己丢在床上，目光涣散地看着天花板一夜未眠。
我想了好多，我不想放弃。
我一定要夺回我的大叔，我不能就这么认输了。
我去求她，求她把我的他还给我。
就算跪下来我也愿意。

打定主意我第二天又请了假，去科室里用他配给我的钥匙打开了他的抽屉。
从她以前写给他的信件里抄下了她的地址。

几经辗转找到了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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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推开院子的大门，仿佛就象电影里演的那样，我看见了不愿看见的一幕：他居然也在！
他们俩正背对着我比画着什么，她微笑着捶打着他，苍白、清瘦的脸上荡漾着幸福！

我无力的顺着门框跌坐在地上，只觉得有一种疼痛直入我的骨髓！
听到声音他们都转回头，面面相觑。
然后走到我面前。
他内疚地说，你也看到了，就让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吧！

原来：他刚才在和她学哑语。
她得了甲状腺结节，并做了甲状腺全切术，粗心的医生做手术的时候不慎把她的双侧喉返神经损伤了。
她自己也是个医生，她知道双侧喉返神经损伤意味着什么，尽管现代医学迅速发展，喉返神经的损伤仍然是无法恢复的。
她永远都不能说话了，并且还要终身服药！
她为了不拖累他而提出了分手，还编造了已另有所爱的谎言。
然而她还是没能战胜自己，她无法面对自己是个残疾人的事实，她选择了自杀。
可她没有成功，她的家人把她救了，还打电话告诉了他事实的真相。
他一直想告诉我，可我总是不肯听他的解释。

看着眼前这个和我有几分相象的女人，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与我说这事的时候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这一场爱情保卫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我还能怎么样呢？
难道我要和一个哑巴去争夺一份爱情吗？
我强忍着眼泪喃喃地说，哦，那我祝福你们了！
我失魂落魄的走了
我走了，我离开了那家医院，连职都没有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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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苦。。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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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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