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汇”战

多年前，布热津斯基曾坦率地说，“美国需要一个敌人”；而今，国会山的政客们则毫不讳言，“我们需要谈谈人民币汇率”，尤其是在中期选举到来之际。这不，中期选举还没开锣，剑指人民币汇率的法案就在众议院筹款委员会通关了，而奥巴马政府更是表现出对人民币升值不依不饶的态势。
华盛顿方面对人民币汇率的攻击并不令人十分意外，因为越是处在弱势状态的人，越容易将自己的问题归因于别人，找替罪羊是本能的反应。意外的只是，奥巴马政权实在是太过弱势了，不仅经济团队闹着“分手”，而且财长盖特纳更是在国会山弄得灰头土脸，受连累的是中美关系，从年初折腾到年尾，没个消停。


华盛顿的“皇帝新装”
祸起奥巴马的弱势。像皇帝的新装一般，大家都知道人民币汇率鼓噪主要源于美国国内政治的考虑，议员们纠结的是连任，总统先生纠结的是支持率。
耐人寻味的是，奥巴马上任伊始，人民币汇率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尽管那时人民币并没有升值。那个时候，奥巴马还无法想见经济会低迷这么久。
金融危机是让政客们不好意思再提人民币汇率的另一个原因。当时，美国国内关于人民币汇率的谈论一度少了许多，政客们也普遍意识到金融危机是纯粹的美国国内问题，是资本家的贪婪、政府的金融监管不力等因素所致。在奥巴马执政初期，从白宫到华尔街，也曾经像模像样地总结过金融危机的教训，自检自查了一段时间。
但遗憾的是，奥巴马的经济刺激计划并没有像他的大手笔那样达到目的，失业率不降反升，新的经济增长点也不见踪影，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缓解国内的政治压力，挽救日渐凋零的支持率，奥巴马不惜铤而走险，以中美关系为代价，将矛头指向了人民币汇率。
奥巴马的转向，让国会山里的反华者和恐华者如久旱逢甘霖，也为那些夕阳产业的游说者提供了巨大的空间。很快地，一股将人民币汇率当做美国经济不举的替罪羊的政治力量汇聚到了一起，而两党也难得地在此问题上达成一致，杀气腾腾也兴致勃勃地奔向11月2日（中期选举日）。
“人民币问题”的“崛起”，折射出美国经济的虚弱。仅仅在4年前，同样是中期选举，同样是两党混战，但人民币汇率乃至中美关系却都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由于感受不到来自民众和利益集团的就业和经济增长压力，政客们也懒得在人民币汇率这样与美国经济有着莫须有关系的问题上与中国周旋，因为不吸引眼球，也比较费力不讨好。
但时过境迁。就像美国经济学家所坦言的那样，过去十几个月中，美国经济在某些方面甚至还进一步恶化了。千千万万的普通大众，他们对经济的最直接感受是来自就业情况，现在不必说，他们的所见所闻都让他们倍感沮丧：不仅失业率到达高点，而且持续失业时间现在已经达到了战后历史上的新高。
在这种情况下，各怀心腹事的政客们，以民生的名义，冠冕堂皇地将人民币汇率这只摆弄了N次的“替罪羊”再次拎了出来，以期掩饰他们“拯救美国经济”的乏力和无能。看看美国国会就人民币汇率问题举行的听证会，就知道什么叫政治“话剧”了。
美国媒体也跟着起哄。《纽约时报》就以《中国、日本、美国和人民币》为题，发表文章对奥巴马政府施压，要求其对华采取更严厉的措施，只是只字不提当年日元升值的后果。而《华尔街日报》更是拿出专门的版面探讨人民币汇率问题，以求与国会和政府三剑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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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期选举显然是一个导火索，但问题并不仅限于此。耐人寻味的是，就在国会山大吵人民币汇率时，美国总统奥巴马则自信地指出，美国五年内出口翻番目标可以达到。奥巴马的逻辑是，美国公司出口越多，生产就越多，也就会雇佣更多员工。而为了出口增加，尤其是对华出口增加，力压人民币升值就成了奥巴马政府的一个选项了。
并非巧合的是，自从年初奥巴马政府提出野心勃勃的出口倍增计划后，人民币汇率就再次成为被重点紧盯的“问题”，风声也随之紧了起来。
根据奥巴马政府9月16日公布的《国家出口报告》，美国政府在未来五年的时间里将采取更多“有力”措施来促进出口，而奥巴马更是希望能以促进出口的方式来刺激经济。并且，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人民币汇率上，也有助于缓解民众对高失业率的不满，对汇率问题进行强硬表态，就成了一种政治需要。
信誓旦旦后面的底气不足，忧国忧民的形象塑造，难分伯仲的政治角力，拿中国说事的习惯，汇聚到一起，就成了秋日里的寒潮，令人不寒而栗。
莫须有的经济意义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竞选而刻意地将经济问题政治化，也有人保持了清醒头脑。在密歇根州众议员戴夫 坎普看来，当局不应只着眼货币问题，而牺牲了美国在对华经济关系中的其他重要利益。堪萨斯州众议员林恩 詹金斯则更是将矛头指向奥巴马政府，认为美国应更多考虑削减本国赤字，而不应只盯着人民币汇率问题。在詹金斯看来，不考虑联邦赤字问题的提案到头来只会牺牲美国的出口市场，进而影响到美国的就业。
嘴硬的人，也有软肋。对人民币汇率保持着长年话痨习惯的舒默参议员日前表示，如果中国大规模抛售美国国债，那么中国就是和自身过不去，这话是在为那些担心中国抛售美国国债的人减压。但即便是舒默，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中国真的这么做，就将导致美国利率上升，其结果是美元兑其他货币将可能走强，兑人民币当然也不例外。而经济学家则相信，这将会锁住美国经济脆弱复苏的喉咙。
也有善解人意的人。在一些持客观立场的经济学家看来，对中国经济来说，稳定发展是最优先的课题，而人民币升值对中国经济的发展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好处。经济学家罗伯特 苏巴拉曼就很坦率地指出，“他们没必要听别人的，因为他们所关心的是自己国家的经济。”在他看来，“中国经济今后将面临一系列挑战，中国在现阶段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就是失去竞争力。”
对中国来说，过度调整人民币汇率的危险性是很大的，就像前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保罗 沃尔克所警告的那样，调整人民币汇率会造成疯狂的投机行为，从而“对经济发展造成毁灭性影响”。这与中国领导人对于人民币大幅升值可能会引发社会动荡的担心不谋而合。
也正是基于这种国家利益上的考虑，人民币升值空间是十分有限的，这也意味着，国会山里将中国逼向墙角的想法是充满政治风险的，一些议员要求人民币升值25%~40%以促进出口的想法不仅幼稚，而且显得太过贪婪。
已经有人在着急了。9月14日，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美国大豆协会等36家美国行业组织联名致信美国国会表示，一味纠缠人民币汇率问题，最终只会让美国损失中国这一增长最快的出口市场。对于志在实现出口倍增计划的奥巴马政府来说，将中国惹翻了无益于目标的实现，而中国方面显然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国家利益成全美国政客莫须有的美好愿景 迄今为止，没有几个负责任的经济学家能肯定地说，只要人民币升值，美国经济就能迅速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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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日的选举结果，也将会对人民币汇率问题产生蝴蝶效应。不出意外的话，共和党人在中期选举中将会有出色表现，很可能会抢回众议院的控制权，并缩小与民主党在参议院的差距。这意味着，更能站在大企业利益考虑问题，更加务实和有经济头脑的人的声音会多起来。
有意思的是，对酝酿中的汇率之战持有警惕看法的多半是共和党人，在中期选举到来之际，即便是从政治上考虑，这些人也并不希望民主党政府将人们的注意力从糟糕的执政转移到人民币汇率上，就像共和党女议员林恩 詹金斯所形容的那样，奥巴马上任后的政绩可以用三个词来概括：花费、征税、借贷，上万亿美元没起作用赖不得人民币汇率不帮忙。
可以期待的是，在中期选举之后，汇率问题的热度有望“冲高回落”，届时，修补中美关系尤其是经贸关系，将是两国政府需要认真对待的课题，而国会的大换血也将送走一些热衷于鼓噪人民币升值的政客，迎来一些更为理性和有战略眼光的政治家。
不过，拐点不同于分水岭。在11月2日之后，人民币汇率问题仍然将是影响中美关系的引爆点，对此，中国政府和企业都需要保持清醒头脑，提早做好“入冬”的准备。
作者为社科院美国问题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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