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卖岛还债 上演“土地财政”

深陷债务危机的希腊政府，真的在考虑卖岛偿债了。据最新一期彭博商业周刊报道，希腊总理早在今年1月就提出卖岛偿债计划，目前正在加紧实施。据估计，希腊共有价值3000亿欧元的国有土地待售，其中15%以上是海滨土地和岛屿。
希腊共有6000多个洒满阳光的小岛，它们正吸引着一拨又一拨的投资者，并有望卖出好价钱。不过，希腊政府众所周知的官僚作风，极大地增加了岛屿交易的难度，这或将葬送希腊这一“悲壮”的偿债计划。
卖岛偿债
2008年复活节前夕，安托万 马洛夫到希腊旅游部长办公室提出了一个不寻常的要求：他要买一个希腊的岛屿。他代表一家摩洛哥背景的投资公司MMC集团，为此出价150亿欧元，并有欧美几家最大的非银行金融机构做担保。
马洛夫的想法很简单，他和他的投资集团打算出1.2亿欧元买下帕特罗克丝岛，该岛位于希腊萨罗尼克湾，面积1000英亩，狭长而荒瘠，当地渔民叫它“驴岛”。该岛的优势在于离希腊首都雅典很近。买下后，他们打算在上面盖一个拉斯维加斯风格的主题公园，建赌场和高尔夫球场，以及可供5万人居住的豪华别墅群和一个可供数千快艇停靠的泊港。这项工程可以给目前就业市场低迷的希腊人带来8000个工作岗位。范思哲现任设计师多娜泰拉 范思哲已经签约，将在岛上建豪华酒店。
“我需要希腊政府出个证明，保证会帮我们克服其荒谬的官僚作风。”马洛夫说，“我想要一份承诺书，官方签署的。”不过，据马洛夫抱怨，希腊旅游部长只是回答说：“希腊政府会全力支持你的，我们祝你成功。”“那你会给我承诺书吗？”马洛夫问。“什么？难道你不相信希腊政府？”旅游部长反问。马洛夫说他至今没拿到承诺书，他的驴岛开发计划因而胎死腹中，成了希腊的官僚体系僵化贪腐的受害者。
今年年初，为挽救该国经济，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向希腊提供紧急援助，由此，希腊欠下4000亿欧元的债务，须在2012年前偿还。面对每月40亿欧元的偿债压力，今年1月举行的世界经济论坛上，希腊总理巴本德里欧提出变卖资产的应对策略，就跟一般公司在挣扎求生时所采取的办法一样。而希腊拥有的最值钱的资产，莫过于6000个阳光充裕的海岛，跟高端地产和政府控制的其他土地一起，它们能在公开市场上卖出好价钱。
希腊并不是唯一需要变卖国有资产来缓解债务压力的现代国家。据莫斯科全球化和社会活动研究所负责人、前苏联整体研究者鲍里斯 卡噶里斯基考证，1993年到1995年间，为筹集资金，俄罗斯政府以10%的价值贱卖了2.7万家国企中的2万家。
迷宫样的官僚系统
希腊大部分岛屿是私有的，单价在3000万欧元到1.5亿欧元之间。希腊政府虽然不拥有其产权，但可从岛屿买卖税收和岛屿开发中获益，因为开发会带来就业和游客。因此，希腊政府卷入了岛屿交易的每一个环节，从批准交易到敲定买家甚至到具体的成交价，政府都干涉控制。这意味着买家能否如愿成交，完全取决于政府官僚。
虽然自希腊总理提出卖岛设想以来，迄今没有成交一笔，但潜在的可能性很大。爱奥尼亚湾的斯科皮奥岛，曾属于著名的希腊船王奥纳西斯。希腊东部的斯佩索纳岛链，曾属于尼阿科斯家族、克罗尼达家，又是伊凡诺斯家族的隐居地。问题在于，要购买这些岛屿，就得穿过由联邦、州、地方、军事以及宗教规程、政令、法律、公告、告示等诸多因素组成的迷宫，这几乎使得任何人都不能出售任何岛，因为没人能明确这些岛到底属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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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的卖岛计划大大吸引了外国投资者的兴趣，相比之下希腊债务对GDP的高额占比少人关注。投资者只想着在大量税收优惠下，在岛上盖起长串的购物中心。”希腊房地产公司NAIGlobal负责人麦克 瓦西里欧说。该公司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监察员们担任顾问，这些官员正仔细审视希腊政府的岛屿出售或租赁计划。麦克认为，出售岛屿会吸引来各类买家，能给希腊带来紧缺的投资，但政府至今拒绝企业及私人投资者在岛上开店的要求。如果你带着2亿欧元的投资进来，政府宣称会帮你穿越官僚体系。但结果很可能是，你钱花了不少，自己仍孤单地留在官僚迷宫中。
尽管希腊总理巴本德里欧对出售岛屿的计划颇为热心，事实上要买下一座希腊岛屿非常艰难。为了敲定最终的价格，买家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跟政府机构周旋，比跟岛屿的真正业主谈判还要麻烦得多。然后，还得再来弄清谁是海岛真正的主人。“现在还有回溯到1838年的土地纠纷官司，”希腊经济部前任秘书长斯托蒂斯说，他曾在马洛夫试图购买帕特罗克丝岛时担当法律顾问。“希腊甚至还没有地政局。”
早在1994年，欧盟拨给希腊将近6000万欧元来建立土地档案局。但是，希腊前任财政部副部长及代外交部长皮特斯 多卡斯说，“欧盟后来又要回了部分资金。而建立档案局的花费从每平方公里1300欧元逐步升级到了30000欧元。”瓦西里奥在今年年初所做的一项独立研究，或许是目前希腊最接近地政统计的数字。瓦西里奥发现，目前希腊全国有67.5万英亩的土地面临产权争端。希腊东正教教会也在为其超过32.5万英亩的土地权属打官司。希腊经济部前任秘书长斯托蒂斯把这些纠纷归结为基础算术问题，“希腊政府从没学过怎么算数。”
审批程序繁缛：披头士也买不下
要了解希腊岛屿的买卖交易之混乱，从希腊圣灵岛的典型例子中可管中窥豹。该岛12英亩大，呈吉他形状，延伸在埃维亚海湾的礁石与树丛间。披头士乐队曾花三年时间试图买下该岛，原岛主是希腊最高法院1950年代至1960年代的大法官斯伯克 巴布里克罗奥。然而披头士乐队竭尽全力，也没能如愿。有的官方地图标识了该岛，称其距雅典北部公路加船程共50英里。该岛的看守者称其为圣 忒尼缇岛，但希腊东正教会的人不这么叫。那里的神父说岛上的300棵油橄榄树和杏仁树丛，使得该岛岛名“圣父、圣子与圣灵三位一体”的含义实至名归，他们还很乐意帮你通过希腊的官僚体系，前提是你答应在岛上盖一座小教堂。“如果你想盖新房子，先建一座教堂，然后大主教给你颁发建筑许可证。”该岛上的房地产公司负责人卡特尼娜 萨玛若普罗解释说，“然后新房子叫做教区会客堂，游泳池叫做洗礼池，全都免税。”
渔民们则把该岛叫幽灵岛，传说一个失恋者的幽魂在岛上17世纪建成的威尼斯塔楼上游荡。官方对此岛的标价是2000万欧元，不包括税费。代表巴布尼可罗家族处理圣灵岛出售事宜的律师玛丽 科佐尼说，“对于这2000万欧元的售价，希腊政府还将收9%的税。”然而，“当地税务局对圣灵岛仅评估150万欧元，所以我们在合同上写的就是这个价。然后你付给卖家2000万欧元，但只给政府150万欧元的9%作为税费。税务局对此欣然接受。很便宜吧？”
岛屿价格的混乱，只是交易双方碰到的其中一个难题而已。“8个政府部门，从文化部到国防部，在交易之初就都要跑。”玛丽 科佐尼说，“当你跑完8个部门，视乎该岛的位置和重要性，你还得跑回财政部，看他们是否接受当地税务局提出的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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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非欧洲籍的公民还必须通过雅典国防部的检查，以确保万一土耳其入侵的时候，新岛主不会对希腊构成军事威胁。“在希腊最痛苦的交易莫过于买岛了。”玛丽 科佐尼说，“整个交易完成，你需要办2500份官方批文和许可。我有60个有意向的外国投资者都被惊倒吓跑了。”
3000亿欧元土地待售？
“我估计政府可出售总价约3000亿欧元的土地，其中至少15%是优良海滨和岛屿。”玛丽 科佐尼说“你能想象这将有多混乱吗？”

预估到这样一场大混乱，希腊总理巴布德里欧雇任了希腊比雷埃夫斯市房管局主管乔治 巴布奥诺，让他评估国有地产的价值，并以出售或租赁的方式处理掉。他们在全国有50处地产待处置，“我就是一个辅导员，告诉政府我们拥有哪些地产，最好怎样卖掉，”巴布奥诺说，“别问我一共有多少英亩，没人真正知道。”
他甚至也不知道具体细节，比如，霍德岛上有一块25英亩的未开发海滨土地，希腊国有电力公司打算卖掉，政府要求他帮忙评估价格。对此，巴布奥诺点了支烟说：“这块地不一定有25英亩，且被占用了，我们不知道上面到底住了多少人。”
巴布奥诺同样估计并指出，希腊政府拥有价值3000亿欧元的土地可供出售。历史上，前一次记录政府如此大规模地出售土地，是1803年的美国路易斯安娜洲，拿破仑以1500万美元的价格，将北美洲这片居住了74556人的、面积828000平方哩的土地，卖给了美国。跟今天的雅典一样，当年的法国也是急需现金偿债。美国总统托马斯 杰斐逊给拿破仑船运了价值3亿美元的金砖，剩下的资金则从伦敦、荷兰等商号以债券换取。
投资者兴致不减
2004年，前任希腊国防部长斯彼里奥托普洛斯就觉察到，希腊可能走向财政崩溃，因此决定核算一下该部门拥有的地产总价值。核算中，发现大量文件杂乱无章，有的居然能追溯到19世纪。最终的研究清理工作花费了3年，整理出一份84页的报告，名为“国防部拥有土地及估价一览”，于2007年提交给国会。报告列出麦克怒岛上2500块、面积30英亩的土地，拥有一片无敌海景，估价5亿欧元；以及雅典南部的数百英亩海滨土地，低估为1亿欧元，因为该地大部分已被人占用；还有雅典索菲亚皇后大街上的楼顶平台，面积5000平方英尺，估价800万欧元，此地当时租金每月200欧元。
国防部拥有的土地，很多都是希望增强国防、帮助希腊对付土耳其的家族捐赠的。这一捐赠传统至今仍在，当家族订立遗嘱时，公证人和律师一般都会问委托人打算捐多少土地用于国防。而与之反衬的是，斯彼里奥托普洛斯说，国防部内部和其他政府部门的小团体，试图阻挠他的研究，制造混淆疏漏，希望从国防部手里夺下土地。“比如，有人说，希腊军队的资产，应属于财政部而不是国防部。”
斯彼里奥托普洛斯2006年迫于压力辞去国防部长职务时说，国防部做的报告遭到忽视，而关于到底谁拥有这些土地的争论是不会很快平息的。
在记者面前，希腊前财政部副部长杜卡斯边转铅笔边思索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他说：“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做的，如果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其他债权人主动要求变卖希腊的资产，希腊该有多丢人哪！”他有点烦躁：“我们正试图以债券的形式每月偿还4亿欧元，能否如愿前景难料。”
穿过圣灵岛的激浪海域，出售岛屿(该岛屿在温泉关大战中是波斯军队的集结地)的混乱仍在持续。科佐尼和萨玛若普罗说她们又找到了一位意向买家，一个声称不会放弃的哈萨克亿万富翁，他说自己早就准备好来希腊投资，只是之前被困在了哈萨克。科佐尼预计富翁在完成交易前不会离开。“2000万欧元贵吗？”她大声说，“带着这么多麻烦问题，也许这个价格应该便宜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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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A.CraigCopet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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