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139期：中国民间慈善基金缘何成孙子

9月12日，壹基金创始人李连杰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面对面》采访时首次透露，壹基金目前正面临严重的危机，存在中断的可能，更直言自己为做慈善基金成了“真孙子”。李连杰所言的危机，是指目前壹基金因非公募身份面临日益严重的发展困境。壹基金作为中国较为典型的民间公益基金，它的危机折射出了中国民间慈善基金会的普遍困境。
本期观点：
民间慈善基金的困境源于体制障碍。慈善基金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社会，并回报于社会，带有很强的民间属性。我国现行体制限制民间慈善机构的进入，并且不对其开放公募身份，致使民间基金在创办、融资和运营等环节都困难重重，造成了效率与透明度都较低的官办慈善机构的垄断局面。政府应当给民间基金“松绑”，才能激发民间投身慈善事业的热情，让慈善在社会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创办之难
与其他很多领域一样，在时下的中国，慈善机构也被政府的官办机构所垄断。诸如中华慈善总会、中国慈善总会、中国残疾人联合会、中国红十字会等机构，都是官办的慈善机构。
在2004年6月1日，新的《基金会管理条例》正式实施以后，开始开放民间基金会，但门槛之高和审批之严，为世界少有。条例规定，“全国性公募基金会的原始基金不低于800万元人民币，地方性公募基金会的原始基金不低于400万元人民币。”
此外，国内的基金会分为公募和非公募两种。公募基金有权向公众募捐，而非公募基金无权向公众募捐。中国没有民办公募慈善基金会的先例。民间慈善基金要成为具有公募资格的基金会，首先要找到业务主管部门。然而很多业务部门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和风险。。因为业务部门会顾忌到它的“民间性”，怕出现政治上的风险，也怕万一出现贪污腐败，会容易激起公愤。如果是自上而下举办的话，可控性会比较强。因此，我国现有的公募基金会大多都是有官方背景的，是业务部门自己自上而下举办的基金会。这就造成了政府垄断慈善机构的情形。
而在美国，基金会成立依据的是美国联邦国内税收法中的501（c）（3）条款。501（c）条款中列出了26种享受联邦所得税减免的非营利组织。美国的立法思路并没有单独将基金会和其它形式的公司剥离开来单独立法，只是规定了在税法上的减免地位。因此，美国基金会的设立和运作相当灵活。据了解，美国的慈善组织达到150万个，民间基金会的数量在10万个左右，每年还在以几千个的速度增加。而中国，去年基金会的总数只有1800个，发展状态远远落后。
而垄断使得对慈善基金组织的监督不易进行。在发达国家，慈善组织之间或多或少存在着竞争关系，如果某个机构运作不透明，管理费用高昂，捐赠者就可以选择另一家。为了赢得公众信任、募集更多善款，它们会主动公开账目并接受公众的质询，很多基金会都会聘任第三方审计机构来对其每年的财务状况进行审计。美国对基金会的监督主要依靠透明的财务管理制度。而我国的慈善基金则因为财务不透明，饱受诟病并且质疑之声不断。
融资之难
壹基金凭借李连杰的个人影响力等因素，找到了挂靠的官方公益基金机构——中国红十字会，但这种尴尬的身份，在他的融资环节有很大限制。
壹基金与中国红十字签订一个合约计划，作为挂靠其下的一个专项基金，虽然暂时可以向公众募款，但是基金本身不具有独立法人资格，也没有独立的账户和公章。壹基金募集到的所有捐款直接进入中国红十字会总会的“李连杰壹基金计划”账户。
回复该发言

据基金会方面介绍，基金会几年来先后开发了手机短信捐款平台、银行卡、支付宝等便捷的方式，尽量让捐款人的慈善行为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但因为账户的不独立而在操作上存在重大的不便，远远无法实现李连杰最初设计的每人每月最少捐一元，让小捐款变成大善款的理念。
身份的不明不白，基金会在进行自身宣传的时候也需要打擦边球。据清华大学创新与社会责任研究中心主任邓国胜介绍，壹基金在很多场合的一些做法是违反现行规定的。例如在出租车背后打公益广告，而这些公益广告上并没有标注中国红十字会。严格说来，它在没有打出中国红十字会的前提下，是没有权利做这种公益广告的。
要消除这种尴尬处境，就要给予这些民间公益基金公募的权力，但这在中国现行体制之下可能性甚小。因为一旦放开民间基金会的公募权，将对官办基金产生很大的冲击。民间基金会相对官办基金，有更透明的制度和更高的效率，例如壹基金就聘用了数十位不同专业背景的工作人员全职工作，组建了一支高效率的执行团队，包括拥有跨国工作经验以及500强公司工作经验的资深管理人士。而它的财务审计是由全球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的德勤华永会计师事务所有限公司（Deloitte）和毕马威国际会计师公司（KPMG）对善款的收支进行审计；凯誉管理咨询有限公司（KCS）提供善款的财务报告。有人笑言，一旦这些毫无背景的民间的公募出现，并且他们只能靠自己的公益行为奠定生存基础，估计那些官方的公募慈善基金就死路一条，变成“公墓”了。
运营之难
国外的基金会和政府运作完全分开，虽然它可以通过竞标的方式获得政府资金支持，但是它的筹款活动和花钱的活动，都是独立完成的，与政府没有任何关系。假设基金会将资金交给政府的话，将会遭到极为严格的调查。在美国，这可能涉嫌参与政治活动或者行贿，而在欧洲，则可能涉嫌行贿、洗钱。
我国的情形则不相同。对于许多官方公募基金会而言，其本身就属于行政编制，在运作上从募款到花出，本身都强烈的依赖行政资源，他们的资金流入政府部门不足为怪。民间基金会的资金也需要通过政府部门。在汶川赈灾中，中国公募慈善组织90%以上的善款是委托给当地政府实施的。
以壹基金为例，它募集到的所有捐款直接进入中国红十字会总会的“李连杰壹基金计划”账户，壹基金无权拥有独立的募捐账户。在善款的使用方面，虽然壹基金名义上有独立的使用权，但实际使用中，却需根据慈善项目向中国红十字会总会申请，项目计划通过评估后，才能使用基金会中的善款，并需要向“中国红十字会李连杰壹基金计划”进行专项的汇报与结算，以及接受年度审计。
壹基金在汶川地震中募款4272万5820元人民币，捐款来自50万捐款人。这笔数量巨大的筹款，壹基金最终只运作了200万元，其余的四千多万交由红十字会支配。最终，红十字会又委托给了政府部门进行了实施。
资金、物品只能通过政府或与政府关系密切的基金会使用的弊端显而易见，这些机构对捐赠人的责任感缺乏，资金的使用未必完全合乎捐赠人的意思。事实上，官方基金会经常把捐赠资金交给政府，让很多公益慈善捐款变成了对财政的“补贴”。
回复该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