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非“沉默投资”应走出误区

在南非的每一天，几乎都有非洲记者来问我，“中国每年出口多少商品？”“中国如何积累了这么多外汇储备？打算怎么用？”等各种有关中国的问题。
提问者是来自非洲各国的调查记者。11月初，200多位非洲调查记者聚集在南非百年名校金山大学的校园里，参加一年一度的非洲调查新闻大会。但这次参会名单里多了包括本报记者在内的五名中国记者。
中国人出现在非洲早就不是稀罕事。南非约翰内斯堡光中国商品城就有三家之多，靠近唐人街的一家叫“东方商贸城”，在那里你可以找到和国内一样的商品，听到一样的普通话、吃到相当地道的中国饭菜。走在约翰内斯堡街头，不时有人用标准的普通话“你好”，向我们这几个中国来客打招唿。
然而，不少非洲人对中国依然充满疑虑。
非洲调查记者论坛项目经理卢库尼（Charles Rukuni）来自津巴布韦，他开玩笑地对记者说，在南非和英国发行的独立报纸《津巴布韦人》网站上，找不到一条关于中国的正面报道。
“中非普通人之间的了解其实并不多，我们希望把中国记者邀请到非洲来，以打破相互间的误解。”金山大学新闻学院中非记者培训考察项目协调员布里奇特·里德(Brigitte Read)告诉记者。
11月21日，正在非洲访问的中国国家副主席习近平也唿吁，加强中非在人文和社会领域的交流合作。
消除误解
在中非加强相互了解大趋势下，金山大学新闻学院今年斥资100万兰特（约95.3万人民币）启动了中非记者培训考察项目。本报记者等五名中国记者作为项目第一批成员，应邀到非洲进行为期两到三周的考察。
“选拔记者时，我们最重视记者提交的报道主题和计划。我们希望这些报道可以增进中非间的相互了解，甚至可以消除（中非在一些重大问题上）现有的误会。”布里奇特说。
最让布里奇特心仪的一个选题是关注中国石油公司在苏丹的运作。
苏丹可以说是中国在非洲石油探险旅程的开端。1995年，中石油进入苏丹，从1999年开始，苏丹成为石油出口国，经济发展势头良好，近年经济增长速度甚至达每年8%到9%。同样，在很短时间内，苏丹成为中国重要的石油来源。
可却也是苏丹，让中国遭受西方媒体几乎清一色的质疑和抨击。在2003年苏丹达尔富尔危机爆发之前，西方媒体对中国的指责还只是零星散布。但达尔富尔危机几乎是扣响了西方媒体攻击中国的扳机。在危机期间，中国饱受非议。
作为一个南非人，布里奇特向本报记者坦承，她对苏丹的了解也十分有限，有关中国在苏丹的作为更是依赖西方媒体。但在西方媒体的片面报道之外，布里奇特同样好奇从中国最初进入苏丹到现在的十几年里，中国石油公司究竟做了什么，给苏丹带来哪些改变。
可惜的是，她的这些疑问始终没有得到解释。
在中国国内，政府、企业和媒体会源源不断地把中国对非洲的贡献介绍给本国读者。但在非洲，主要由于语言障碍，即便是非洲本地媒体在报道有关中国的新闻时，还是会主要参考不存在语言障碍的欧美媒体。比如在有关达尔富尔报道中，许多非洲媒体的消息直接来自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和英国广播公司（BBC）。
因此，布里奇特告诉记者，“我希望，把中国记者带到非洲来，和非洲的记者进行交流沟通。你们能成为他们了解中国的一个新渠道。这样非洲记者报道中国新闻就不需要再经过西方媒体的过滤。”
“非洲记者本身就在教育中浸染很多欧美思想和意识形态，所以很多时候，会和欧美记者一样，带着西式人权和民主的评判标准来衡量中国。” 来自津巴布韦的卢库尼这样解释报纸上连篇累牍的对中国的指责。
中国：谁的替罪羊？
除了西方媒体的影响，非洲本地媒体对中国的负面报道还有更深刻的社会经济原因。
回复该发言

南非罗德斯大学社会学院高级研究员Yoon Jung Park不久前前往津巴布韦等非洲国家进行实地调查。在津巴布韦进行的调查中，她发现，许多人指责中国通过投资带来了中国劳动力，而没有为当地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
可是她在访问津巴布韦采矿和冶炼公司下属的一个矿区时发现，在矿区4000多名员工里，中国员工不足10人。中国中钢集团于2007年购入该公司67%的股份，成为主要股东。而不足10人的中国员工触动了津巴布韦人敏感神经的原因在于，该国2009年失业率令人难以置信地高达95%。
“在很多反对中国的案例背后，站着的是非洲民众对自己政府以及执政党的不满和愤怒。中国成了替罪羊。” Yoon Jung Park在采访中表示。
中国在非洲遭遇的这一尴尬也和中国对非投资模式有关。
中国投资非洲，却不干涉内政，这让中国企业比欧美同行更受非洲执政者的钟爱。这是中国的优势，但却也存在着隐患。当非洲民众不满本国贫富差距日益增大、失业率高企以及政府腐败等社会现象时，中国，这个沉默的投资者就很容易成为怀疑和攻击的对象。
“中国对非洲的影响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我并不能给出一个非黑即白的答案。” 布里奇特告诉我，“但至少现在是让非洲听到中国声音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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