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yPal越“墙”入渝的启示

2011年3月中旬，重庆市渝中区副区长吴刚再赴上海，他此行主要目的之一仍是拜访PayPal（贝宝）公司。PayPal是eBay的子公司，也是全球最大的网络支付公司。
吴刚已经是第N次来PayPal公司了。在过去一年中,他与重庆市经济与信息化委员会（以下简称“重庆市经信委”）等多位官员频繁与PayPal公司接触。
重庆一直在努力将PayPal吸引到辖区内。2010年12月底，PayPal终于与重庆市政府签约，决定双方共同打造国际电子商务“一平台五中心”，即，国际电子商务外汇结算平台、国际电子商务交易认证中心、国际电话营销中心、国际电子商务培训中心、区域业务拓展中心、国际电子商务投资促进中心。
这其中，PayPal国际电子商务外汇结算平台将是重庆与PayPal最重要的合作内容，双方计划5年内将PayPal在渝外汇结算规模做到100亿美元，2015年前达到300亿美元，2020年前达到2000亿-3000亿美元。
国际结算的诱惑一直吸引着重庆市市长黄奇帆。有新加坡为鉴。由于物流便利、人才众多、航班四通八达、IT产业发达，500万人，700平方公里土地的新加坡每年金融结算达一万多亿美元，几乎不消耗自然资源，而新加坡每年的收益都超过1万亿人民币。
黄认为，北京是行政总部型，上海是要素集聚的金融中心，而重庆将成为地处内陆的国际结算型金融中心。引进PayPal是重庆实现这个雄心的重要一步。
自上而下的突破
2010年初，在PayPal的重庆客户大龙网公司总裁冯剑峰的推荐下，PayPal想在重庆设立一个电销中心，以开拓中国西部地区的客户。重庆市经信委主任沐华平却提出一个综合的思路，希望PayPal将其结算中心也设在重庆,而PayPal则提出希望自己的电子商务客户能够自由兑换人民币。
对于PayPal提出的要求，曾在美国做过访问学者的沐华平决定试着突破。
据《中国企业家》了解，起初得到此要求的国家外管局重庆外汇管理部和重庆海关，担心热钱通过此渠道进入中国，因此对政策突破的动议并不热衷。为了顺利推进重庆结算金融中心的建设，重庆市市委书记薄熙来与重庆市长黄奇帆奔赴北京，最终获得支持。不久，外汇管理部门同意重庆就提高电子商务企业或个人的结汇额度进行试点。企业或个人进行电子商务交易获得的美元可以在重庆自由兑换成人民币，不受每年只能兑换5万美元的人民币的限制。
不过，为了防止热钱通过PayPal流入重庆，按照与外汇管理等部门的协商，重庆市经信委在重庆市上清寺附近的中安大厦顶层专辟一层楼，创建了重庆国际电子商务交易认证中心和重庆市信息产业投资促进中心。
“由于电子商务交易笔数众多，所以实际的认证之中，将以交易金额为主要监管内容。额度较大的交易，会被重点监控，以防止热钱通过这种方式进入中国内地。”重庆市经信委总工程师赵刚说。
两个中心将承担电子商务交易认证和招商引资的功能。认证中心目前尚处于手动认证阶段，2011年年底将进入自动认证阶段。未来，经过该中心认证后的大额电子商务交易，可以将美元外汇顺利换成人民币，PayPal重庆公司的一位人士透露说，这是全国第一个享受此政策的城市。虽然外汇管理部门已经同意提高兑换额度，但与电子商务出口相关的海关部门，却还未对此事有明确态度。
按照目前海关的规定，如果不经过海关，电子商务企业将无法享受出口退税等权利，也无法按照之前的模式结汇，并规避了商检等出口业务应该承担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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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电子商务出口型企业，许多都通过快件、邮政的方式向海外寄送商品。海关目前的人力资源对如此众多的邮件商品很难一一检查。而按照万国邮政联盟的规定，邮件受到保护，海关也不能随便检验。所以，如何使电子商务出口企业既良好发展，又走到阳光之下、处于海关的监管之中，还是个难题。
2011年3月18日，重庆海关与重庆市经信委曾就此事见面交流。“去年中国进出口总额为一万多亿美元，其中电子商务进出口额度最少也有几十亿美元。”重庆海关的一位人士说，“目前电子商务出口还是处于监管空白地带。每年超过一倍的增长速度，让海关对这个急速增长的领域有所担心。”
针对电子商务出口业务正规化的问题，此前东部沿海一座城市，向当地海关申请认可，报告打到了海关总署后没有被通过。重庆能行吗？
“最终，我们也需要给海关总署打报告，批准与否还需要由总署来决策。”这位重庆海关人士说。
利益互换
之前，第三方支付平台运作在中国还处于灰色地带。中国人民银行于2010年6月21日公布的《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规定：未经中国人民银行批准，任何非金融机构和个人不得从事或变相从事支付业务。
PayPal之前亚太区的结算中心位于新加坡，但PayPal的外资身份使其比其它民营企业更难获得人民币业务结算的牌照。
重庆市给PayPal提供了一个透明化和正规化的机会。这其中包括提高结汇额度，甚至协助获得第三方支付牌照。这是PayPal非常愿意来重庆的重要原因。
PayPal想进入重庆的另外一个原因，是重庆市政府给了其较大的税收优惠。但作为回报，重庆市政府也要求PayPal为其引进内外资大型电子商务企业。而这些企业未来将以实体或虚拟的方式落户重庆，实现其在重庆的在岸或离岸结算。双方的签约合同文本据称有近十厘米厚。
“实际上，谈判中有很多的坚持与妥协。”渝中区副区长吴刚说。PayPal落户重庆哪个区？这个问题之前争论很多。重庆市两江新区也与PayPal进行过接触，但善于平衡的重庆市将惠普结算落户到了保税港区，将阿里巴巴落户在了两江新区，PayPal则被分配到了渝中区。
目前，重庆市GDP的10%由金融机构创造；而银行等金融机构最集中的渝中区，金融机构创造的比重占到了30%。这也是吸引PayPal最终落户渝中区的重要原因。为了迎接PayPal落户重庆，除了为PayPal突破政策限制之外，重庆市政府还先行规划拨付资金数百万元，在寸土寸金的重庆解放碑CBD区域，租下了半岛国际大厦2400平方米的一层楼，免费让PayPal使用3年。
政府为企业出资租房这事也确实让渝中区有些为难。当时，有的官员对此事并不赞同。最后经渝中区常委会和重庆市常委会接连讨论通过之后，该事项才得以落实。“那是几百万元啊，责任也很大。”力推此事的吴刚说。与上海PayPal办公室类似，重庆PayPal办公室内各个房间也有其本土化特色，都用渝中、渝北等重庆区市命名，以求尽快融入当地。而上海由于是PayPal初进中国之地，所以其办公室内的房间都用孔子、曹操等中国历史名人命名。
“市政府非常盛情，是我们来重庆的原因之一。”PayPal重庆电销中心总监李峰说，“另一个主要因素是成本的考虑。”在重庆设立结算中心，PayPal可以少交税，免房租，降低人力资源成本，开拓西部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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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PayPal对重庆的承诺也在兑现。2011年1月17日，PayPal公司政府关系总监周粼带着每年进出口贸易近2亿美元的Deal Extreme公司，以及国内最大的外贸电子商务解决方案提供商—四海商舟的负责人造访重庆，分别与重庆市经信委和渝中区政府进行了对接。这只是PayPal计划协助重庆引进三四十家大型电子商务企业名单上的两家。
结算金融谋略
参与PayPal引进洽谈的渝中区科委主任王植说，金融中心需要有资金流动和沉淀，PayPal未来几年在重庆的年交易额有可能达到100亿美元。按照推算，去除当地银行收取的中间费用，PayPal将据此获得近2亿美元的收入，为当地也将交纳可观的税收。而其它电子商务企业来渝后，离岸结算将给重庆带来更大的税收。
沉淀资金届时可再用于为重庆企业放贷等，支持实体经济发展。金融机构也可以据此得到手续费用和贷款利润，从而扩大规模。这是重庆自己的另一个“小算盘”。
PayPal全球结算业务领域众多，目前落户重庆的业务，只是中国对外出口的结算业务。中国海关部门规定，进口额度在2000元人民币以上需要征税。如果重庆结算电子商务进口业务，将会遇到更大的部门博弈。
而对于PayPal从上海或者新加坡来重庆，刚与新加坡资讯通信中心签约共同打造云基地的重庆市经信委主管软件处等部门的总工程师赵刚说，“我们没有抢新加坡或上海的生意，如果说抢，我们是抢了全球的生意。”
事实上，目前提高结汇额度的试点只在重庆进行，企业唯有在重庆注册或个人在重庆开户，方能享受此项最新的外汇管理政策。这也将是未来数十家大型电子商务企业来渝的重要动力。此外，一些大型电子商务出口型企业来重庆落户，还有另外一个逻辑，这些亟需上市或透明的企业，可以藉此实行国家承认的结汇机制，规避此前的违规结汇，扫清上市障碍。
至于设立在重庆后电子商务企业的税收等问题，则目前还未明朗，特大型企业有可能一事一议，普通企业似可参照当地互联网企业的税收优惠，或者参考之前其它企业来渝的政策。此前，重庆市电子商务协会秘书长姚章、副秘书长王蜀生，与旗下的会员共同讨论并经市里批准的，每年3%以下的优惠税收政策可能将成为一个参考。
按目前规划，PayPal重庆与PayPal上海的地位是平级的，虽然PayPal前来重庆签约的高管是全球副总裁姚诚彰，不过目前尚不知道未来是由姚诚彰还是由贝宝中国区总裁田毓中负责重庆结算业务。
尽管PayPal已经落户重庆，但它在重庆目前只有电话营销中心，最重要的结算中心因为软件升级和系统对接等原因，还需稍待时日。这也是吴刚等重庆官员心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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