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Matt)的父亲打电话给我,因为数周前马特拿着一把未上膛的发令枪,指着一位正因其扰乱秩序而试图拘捕他的警官。马特目前涉嫌严重违反枪支管理法,但他在获得保释后继续恣意胡来。他违反保释条件,出外与朋友们喝酒,有时好几天不回家。他还与人打架。身为教师的马特父母开始接受一个前景:马特可能会坐牢。
马特的父母在马特两岁时领养了他。马特的父亲告诉我,据他了解,马特幼时的生活是这样的:马特出生后不久,当时只有17岁的妈妈就带着他离开了外祖父家,最初呆在一家紧急收容所,随后就四处漂泊。马特的妈妈是位瘾君子,没有能力照顾他。营养不良、体弱多病的马特在1岁时被送进了儿童福利院。在被领养前,马特曾经被寄养在几个不同的家庭。从很小的时候起,马特就是一个不易相处、脾气倔强的孩子,正因如此,他的养父母决定不再领养其他孩子。
数天后马特来看我。他大大咧咧地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开始畅谈起来。他向我说起,小区内有一对兄弟俩正想找他麻烦——这两人曾用刀捅过他认识的某人。马特的情况令人担心,但听着他的叙述,我开始注意到自己并没有特别担心的感觉。他的话音宏亮而清晰,但我发现自己很难听进去。我很容易感到神思恍惚,不由自主地考虑起自己打算在午饭时间办的一些杂事。事实上,每次我打起精神思索马特的故事,就好像在梦里爬山一样。
某人说的话与他带给你的感觉存在落差,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想想你的朋友在你情绪低落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他一副鼓励、支持的口吻,但结果让你感觉更糟糕。马特说的话完全不同于他带给我的感觉。他描述的生活很可怕,但我不担心他的安全。我一反常态地有种超然的感觉。
为了理解自己对马特的漠然和他的处境,我想象了马特幼年时的一系列场景。我看到一个婴儿在大声啼哭——我饿了,喂喂我;我尿尿了,给我换尿布;我害怕,抱抱我——而他的妈妈却对他不理不睬,没有任何反应。我认为,马特幼年经历造成的一个后果可能是,他不知道怎么让别人关心自己,因为他没有从自己的妈妈那里学到这些。他似乎从未获得我们大家都需要的一个技巧:让另一个人关心我们的能力。
马特感觉怎样?他似乎也不关心自己的处境。当我问他对自己被捕怎么看时,他回答道,“我感觉很酷,怎么了?”我再次努力道,“你似乎对自己并不是很焦虑,你当时可能会遭到枪击。”他耸了耸肩。
我开始意识到,马特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在我们两个小时的谈话中,马特似乎要么借用我对他的情感的描述,要么从别人的行为来推断自己的情感。例如,他说自己不知道为何要拿枪指着警官,我提出他当时也许很生气。马特就回答称,“嗯,我很生气。”“当你生气时你感觉怎么样?”我问道。“你知道的,警察他们对我非常生气,父母对我非常生气,大家都对我非常生气。”他回答道。“但你感觉怎样?”我问道。他告诉我,“他们全都对我大喊大叫。”
通常来说,潜在的病人来找精神分析学家是因为自己直接感到痛苦。在这个病例中,打来电话的是马特的父亲,而非马特本人。马特在幼年时就学会麻木自己的感觉,并且不信任那些提供帮助的人。我们的这次见面并没有什么不同。马特在情感上没有感到足够的痛苦,不足以打消他的疑虑,接受下次再来的提议。
1946年,内科医生保罗•布兰德(Paul Brand)在一家麻风病疗养院工作期间发现,麻风病的“毁容”并非疾病本身造成的,而是由感染和受伤逐渐导致的,而病人之所以会感染和受伤,是因为他们感觉不到疼痛。1972年,布兰德写道:“如果可能的话,我要送给麻风病人一个礼物,这个礼物将是疼痛。
回复该发言
精神分析学家称痛苦是给人类的一份礼物
2 回复:精神分析学家称痛苦是给人类的一份礼物
共有2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