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交通拥堵起源于工业化,但主要还是二战后的现象。要解释这一现象,我们应该回到意大利的城市学家马切提所提出的“马切提恒值”的概念:人作为领土动物,日常活动有一天然的疆界。这个疆界就是每日大致一小时的“旅行预算”。有研究显示,即使是被终身囚禁的犯人,如果有充足的放风机会和空间,每天也就在空地里走一个小时左右。这一原则,规定了人类的日常活动范围,也规定了城市的范围。
假设原始人步行速度是每小时5公里,白天出去,晚上回到自己的洞穴,那么他的活动半径就是2.5公里,大致相当于20平方公里的“领土”。这也大致是一个村子的最大空间范围(包括周围日常耕种的农地)。城市也是如此,只不过人口更集中些。在步行时代,几乎没有城市的半径会超过2.5公里。根据这一理论,北京二环以内的旧城区,基本可以作为步行城市而运转。

工业化在理论上并没有突破“马切提恒值”。一般人每天的“旅行预算”,仍然以一小时为上限,只是现代交通工具革命性地延长了这一小时所能旅行的距离,使城市大大扩张。不过,在二战之前,城市的发展在结构上并未突破传统模式:工作地点和居住、购物、游乐场所仍然混合在一起,日常生活仍然可以用步行解决,大不了花半小时乘公交上个班而已。二战后汽车迅速普及,城市规划也转为以汽车为中心,工业区、商业区和居住区日益分离。特别是在美国,在城里上班的中高产纷纷迁往郊区独门独户的大房子,平日开车通勤,导致城市没落,郊区化如摊大饼一样地蔓延。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一趋势成为“常规郊区化的发展”,汽车社会由此完形。但是,汽车社会立即带来了污染、噪音等各种城市病,在油价飞涨的年代也使交通成本过高。更重要的是,汽车普及所导致的拥堵,大大超出了人们的预料。车流中的一辆车出人意料地换道,就可以引起连锁反应,导致拥堵。当拥堵中的车速远远无法达到一小时“旅行预算”所预期的距离时,人们的生活就超出了“马切提恒值”的上限,把过多的时间浪费在交通上。不仅如此,车越多越要修路。路面占用土地,抢走了居住空间,进而把更多的居民从密集的市中心挤到远郊,进而增加了通勤的人口和距离,创造了更多的交通拥堵……这种恶性循环一旦形成,城市就像患上了癌症,进入慢性死亡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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