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最爱》出品人江志强 解读华语电影传奇

南方都市报报道 你或许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你对他所投资发行的电影一定不陌生。从李安的《卧虎藏龙》、《色，戒》，到张艺谋的《英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周杰伦的《不能说的秘密》等，均由他投资发行。刚刚于10日公映的章子怡主演的新片《最爱》，出品人之一，也是江志强。
美国《综艺》杂志评价他：“通常报道江志强，第一件事会说他是多么低调、谦虚；接下来才会说，他是多么成功、有影响力。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江志强为人低调，他一手缔造华语电影的商业大片时代，一手叩开华语大片通往国际主流市场的大门；他一边在商业电影王国中运筹帷幄，一边在艺术电影世界中苦心经营。他的低调和成功，相映成趣地成为华语电影圈的一个传奇。近日，极少在媒体中露面的江志强接受了南方都市报的独家专访。
圈内人提起江志强的个人史，最津津乐道的一个段子是：13岁那年，江志强随父亲到丹麦买片，在丹麦影院看了人生第一部情色艺术片。这个带有香艳和传奇色彩的段子，被视作江志强最早的电影启蒙课。江志强的父亲从1959年就开始经营影院的管理，后来成立了安乐电影公司。江志强从小就长途跋涉跟随父亲到各地买片，后来子承父业，在国外留学返港后，开始与父亲江祖贻一道经营“安乐”至今。
现年58岁的江志强，已经是电影圈内最著名的“伯乐”之一。最成功的案例当属李安导演的《卧虎藏龙》和张艺谋导演的《英雄》。在这些电影里，他远不止是一个投资人的角色，还凭借他对海外市场的了解，成功将这些电影成功推销至海外主流院线。李安的《卧虎藏龙》不仅获得商业成功，还在奥斯卡上获得佳绩。张艺谋的《英雄》根据他的建议聚集群星锁定海外市场，成功叩开好莱坞大门。此后，他把更多的华语大片引进西方市场，包括李安的《色，戒》，张艺谋《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
正因为如此，他曾被美国《时代》选为“亚洲英雄人物”；被《华尔街日报》称其为“亚洲最成功的制片人”；更曾被美国电影权威杂志《好莱坞报道》评为“世界十大优秀电影人”，他还以香港制片人身份获邀加入奥斯卡评委……但在我们的聊天中，提到这些金光灿灿的头衔，他都云淡风轻一带而过，他最愿意聊起的，是他和导演们一起去拍片的那个过程：“太享受了！”
江志强身上有着典型广东人低调务实的本色。尽管他在江湖上已经成为一个“传说”，很多人认为把片子交给他发就等于拿到了通往海外市场的“通行证”，他却对这种说法很不以为意：“经常有人让我把他的片卖到海外去，以为这样就会卖得好，我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儿莫名其妙。电影能大卖，不是我的功劳，是导演拍得真的很棒，这是他的本事。”
在江志强合作的一长串导演名单中，有李安、张艺谋这样的名导，更不乏像周杰伦、岸西这样的新导演。令人称奇的是，他和这些导演的合作，往往能持续多年。他说：“我和他们早已经成了朋友，而不是合作关系”。这位著名“伯乐”是如何选择合作对象的呢？他不介意告诉我们秘诀：“首先看人品，其次才是剧本和才华，人品一定是第一位。”
1、伯乐
“首先看人品，其次才是剧本和才华”
南都：听说顾长卫导演拍《最爱》的时候，你去探了五次班？
江志强：这个戏的主要投资方其实是星美的，我只是去帮一下覃宏(星美公司总裁)，帮一下长卫，但是我觉得这个电影真的不错，而且长卫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导演。
南都：只要是你有投资的戏，你都会去探班吗？
江志强：是的！我很享受这个过程。
南都：你投资电影的眼光一直为业内人士所津津乐道，张艺谋、李安的电影都是经由你手中在海外收得盆满钵满。这次又和顾长卫合作，你选择合作导演的标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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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志强：他们的电影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的努力。我发行过大卖的电影，也发行过不卖座的电影，但为什么媒体不拿来说呢？这可能也是媒体的问题，只关注成功的部分，忽略掉失败的一部分。娱乐圈就是这样。我希望你们也报道不成功的部分，例如当年田壮壮导演的《小城之春》。
南都：那你自己是比较看重成功的部分还是失败的部分呢？
江志强：我最享受的是拍电影的过程。我不太重视成绩，我在乎的是制作电影的过程。回想十年前拍《卧虎藏龙》、《英雄》时，我们一帮人到处去拍戏，我很享受一帮人一起奋斗的过程。拍《英雄》时，我们去到外景地，大家都在感叹，河山何等的壮美啊！
南都：你很早就投资内地导演的戏了，第一部电影就是田壮壮导演的《蓝风筝》，为什么呢？
江志强：学习吧，这是学习的事情。因为我跟田壮壮，跟投资这部电影的日本公司的关系比较好，跟他们合作非常开心、痛快。我记得那时候宫崎骏还没有出名，他们就闭着眼睛提拔他，任他想拍什么就拍什么，宫崎骏就是这样提拔出来的。我也很喜欢宫崎骏的东西，全部宫崎骏的电影我都会买到香港来发行。就这样跟这家公司的人成为了好朋友，所以他们投资拍电影我就跟着他们来投资。这也是学习的一个过程。我们都是好朋友。
南都：所以你和导演合作的关键是看这个人是否值得交朋友？
江志强：首先看人品，其次才是剧本和才华。
南都：可能很多投资人不会这样看，因为对投资人来说，后两者才是电影能否拍好电影的保证吧？
江志强：关于这一点，只要到了一定年纪的人就会明白。年轻的时候看东西的角度和现在不一样，年纪大了你就会看到另外一些东西。做事情说到底就是做人，你在帮什么人做事，这一点很重要的。要帮值得我们帮的人，我去帮我值得帮的人，就算没有任何回报，我都会觉得值得。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会拍《海洋天堂》呢？很简单，因为值得。李连杰也没拿一分钱，我们就白干了5个月也觉得没问题，这是一件让我们很满足的事情。
南都：那你觉得怎么样的导演值得去帮呢？
江志强：人与人之间是很讲缘分的，可能很多人是值得我去帮的，可惜缘分没让我们碰上，所以我也没有强求去帮谁。
南都：你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传说，很多人觉得你帮哪个导演，哪个导演的片就会卖得好。你听过这种说法吗？
江志强：不是啊！如果拍得不好这个导演会成功吗？这个说到底要看他的本事。经常有人让我把他的片卖到海外去，以为这样就会卖得好，我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儿莫名其妙。电影能大卖，不是我的功劳，是导演拍得真的很棒，这是他的本事。
南都：当时《卧虎藏龙》跟《英雄》在国内的票房都不是太好，但由你穿针引线，带到海外市场，票房就很好，这是为什么呢？
江志强：国内票房不好主要是因为盗版吧。海外卖得好是因为张艺谋真的是一位很好的导演，《英雄》当时的票房是等于现在六个亿元的票房了，也再一次说明了一部好的电影是由一个好的导演拍出来的，跟我没多大关系的。
南都：你跟张伟平合作投资拍张艺谋导演的《英雄》，这中间的机缘是什么？
江志强：我很早就认识张艺谋了。他去香港拍电影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我们也一起吃过饭。他的很多电影包括《一个都不能少》在香港都是我发行的。
南都：你为什么会觉得张艺谋导演的电影在海外会受欢迎呢？
江志强：张导的电影在海外一向都是很受欢迎的。有几部都提名为奥斯卡最佳电影，包括《英雄》和以前的《大红灯笼高高挂》。我们拍《英雄》的时候，就是锁定海外市场的。
南都：一开始就锁定海外市场，导演有异议吗？
江志强：没有。他很信任我。当时他们不知道海外怎么做。
南都：张艺谋说过他没有想过把《英雄》做成这么大，用这么多明星。这些都是你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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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志强：是。他问过我：“我们花了这么多钱，中国又没有市场，这些钱能赚回来吗？”《英雄》上映后，我每到一个地方(海外)发行他都给我打电话问：“我们的票房好不好啊？”张艺谋真的非常关心投资人，我从来没有遇过这么关心老板的导演，因为他觉得拍电影没有老板不行，老板死掉我还怎么拍电影？所以他拍电影是从来不用找老板的。
南都：跟李安的合作又是什么机缘？
江志强：我做发行这一行做了很多年了，李安还没有红的时候，我跟李安就是朋友了。李安的人品非常好，我和他合作很愉快，所以到后来他的所有电影都是我发行的。
南都：听说你投资李安导演的《卧虎藏龙》时，正是他很困难的时候。《卧虎藏龙》常常拍着就没钱了？
江志强：对，那时候钱是一个问题。我们不是拍到一半没钱，是从头到尾都不够钱。因为拍《卧虎藏龙》的时候，大经济环境不是很好，电影市场也不是很好，那是一个很悲哀的时代。不过这也告诉大家，越不好的环境越容易出现机会，没有“危”那会有“机”呢？而且，那时候我们也没有退路，我们除了电影什么都不懂，也不会做其他的，我们只会做电影。
南都：所以投资《卧虎藏龙》也有赌一把的成分是吗？李安导演对这部电影有信心吗？
江志强：我那个时候是没有退路了，只能这样做。导演是绝对有信心的。李安永远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很清醒，他是一个既有商业头脑又有艺术细胞的导演。
南都：李安导演说过，他说《卧虎藏龙》是瞄准内地市场的，没有想到最后却是在国外市场大卖，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江志强：对。我也没想到。我们都是想往内地市场发展的，所以这部戏里很多的细节都迎合了内地观众，我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老外会喜欢。当时我们来北京拍戏，同时在北京投资了两家电影院，这也是为了内地市场的。要做电影必须要两条腿走路，又做市场，又做电影。后来内地不卖反而在国外大卖，其实是出乎我们意料的。
南都：有传闻说最初李安导演不想用章子怡，是你推荐的，是吗？
江志强：不。章子怡是张艺谋推荐给李安的。
南都：像李安、张艺谋这些导演，你一开始投了他们的电影，后来你们都会有比较长期的合作。
江志强：其实我从来都不跟导演签约的，因为我不相信签约。我觉得对中国人来说，合约只是一张纸，既然大家互相信任，那干嘛要相信一张纸呢？这也是我们中国人的一个特点，君子讲信用，遵守彼此之间的承诺，不像西方人，凡事都用法律来约束，我想着这就是“君子”跟“gentleman”的区别吧！君子是一个品格，“gentleman”只是一个礼貌。再者，我认为合约签了也没有，大家合作得不高兴的话也一样会违约。
南都：既然你这么享受拍电影的过程，为什么自己不当导演呢？
江志强：我真的没想过。因为我对这个没多大信心。重点是，我追求的不是这个。我能做我现在做的这些事就很满足了，能在我的领域里努力就很好了，我不追求完美，我很知足的。
2、生意人
“我从来没根据是赚是赔来评估我的电影成绩”
曾经有杂志在报道江志强的时候，用了一个标题叫做“江志强的电影王国”。在我们的采访中，他几次提出这个词，都带着自我调侃的语气。“其实整个安乐公司只有50个人，我们是个小公司，怎么会是电影王国呢？”
但在外界看来，他的事业版图，俨然就是一个完整的电影版图，涵盖了投资、制作、发行、影院、艺人经纪等电影业务。他所投资的百老汇院线是香港院线的龙头老大，票房占香港电影市场的半壁江山；将华语大片卖到海外的同时，他也将海外大片引进内地，好莱坞两大电影公司环球、索尼在华语地区的影片发行工作，都交由他代理。比如即将上映的《速度与激情5》，正是由他的安乐公司负责内地的发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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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成功，都只是江志强作为“生意人”的成功。作为“电影人”的江志强，之所以被称为一个传奇，还因为他在艺术电影方面的贡献。早在15年前，江志强已经投资了第一间艺术院线“百老汇电影中心”，并将它隐匿于香港油麻地的闹市里。影院的旁边，是间以著名导演库布里克命名的咖啡书店，定期举行新书发布会、小众音乐会和实验剧表演，逐渐成为了文艺青年的朝圣地。2009年，百老汇电影中心以相同的理念登陆了北京，成为内地第一间艺术影院。这几年，在华语商业大片越做越“大”的大环境中，他却剑走偏锋地打量投资拍摄艺术气息浓郁的电影，如《最爱》、《海洋天堂》、《亲密》等。
没有人能算得清，江志强一年究竟赚或者赔了多少钱，他自己说：“我从来没有根据是赚是赔来评估我的电影的成绩的。我比较看重的是我帮对了人没有。就好像看到李安得奖，我就很高兴，我会得到无限的满足。”他屡次强调自己根本没有建立一个王国的野心。所以这么多年来，安乐公司一直维持在50个人左右的规模。他最享受的是“一帮人一起奋斗的感觉”，所以他投资的每一部电影，都会数次前往探班，低调地穿梭于活动现场。所以，如果细心的你在与安乐电影相关的各种场合，见到一个穿着朴素，背着双肩包的人，不要讶异，他很可能就是电影圈内最神秘的“江老板”。
南都：我听说你每个月都会去两次北京，是吗？
江志强：对的。很久了，很多年都是这样。
南都：安乐影片有限公司建的第一个电影院是在深圳，而且是外商第一次在内地投资电影院。为什么安乐这么早就会在内地投资电影院呢？
江志强：我父亲是佛山人，在广州出生，打过仗，四几年来到香港。因为他很爱国，所以那年邓小平改革开放深圳，他就响应祖国号召，在深圳开影院，希望为国家做点事情。
南都：你父亲当初投资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赚钱这个事情吗？
江志强：他那时没想过要赚这么多钱，那时内地刚开放，既然国家需要人去投资，我父亲就去了。
南都：刚开始经营得怎样呢？
江志强：老实说吧，那时去内地投资的人都不赚钱。八十年代，没一个人投资电影是赚钱的。现在，内地发展得这么快，只要投资都会赚钱。
南都：内地电影最早的商业大片风潮是由你投资的《英雄》带起来的，这几年大家都在赶把电影做大的这个风潮，你反而走了另一条路子，开始投资拍《最爱》、《海洋天堂》这种不属于商业大制作，但艺术气质明显的电影，这是为什么？
江志强：其实我从来都不喜欢去跟风。“做人一定要往前看”，这是徐克导演告诉我的。今天这么多人去拍武侠片，我为什么也要跟着去拍？这么多人去抢甄子丹，我为什么也要跟着去抢？拍《卧虎藏龙》就是没有人拍古装戏我们才拍。我就是这样子慢慢成长，喜欢自己去开拓一些东西，我成功的例子永远都不是跟风，我也不说人家是跟我的。我们发行很多电影，也会去发行合某些观众口味的电影，但观众口味随时都会变，所以我会开拓一些新的东西来满足观众的口味，譬如说是南非的电影、西班牙的电影、伊朗的电影，我们什么类型都会尝试发行。
南都：这些电影能赚钱吗？
江志强：能！动画片都能赚钱。我经常说的一句话“观众才是我们的老板”。我每星期都会到电影院里陪我的“老板”看一下电影，看一下他们的反应，听听“老板”有什么话讲，这时我就会明白我的“老板”喜欢什么。现在看电影对他们来说就是娱乐，消费的心态就是为了娱乐。我不跟风，但我会很小心。
南都：很多投资人认为投资一种已在市场上得到认可的电影类型或电影序列，会比较有保障，比如《叶问2》或各种经典的翻拍，要比投资一部新的电影安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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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志强：从做生意的角度的确是这样，但我拍电影也不是每一部都追求能赚钱。如果不去投资新东西，拍不出《卧虎藏龙》，也拍不出《不能说的秘密》，就看你怎么看这个得失了。还好总会有一些朋友跟我的信念一样，像李连杰就和我一起参与了《海洋天堂》。我们不是上市公司，没有股东来给我压力，来骂我为什么要拍《海洋天堂》，所以我们做得比较自由自在(笑)。
南都：你投资岸西导演的《亲密》在香港上映后，我专门去影院看，当时就只有两个观众，其中一个是我。作为投资人，就没有压力吗？
江志强：这部电影没有亏！因为成本很低，只有两三百万港元。我当然不会乱投钱，她给我看完剧本后，我就说：“行，拍，但成本就是两三百万”，赔也不会赔得太多。对于新导演，我会慢慢地去了解，不会一开始就给他们很大的投资。中国电影以后还是要依赖这些新的人才。所以我非常佩服张导(张艺谋)，每部电影都能培养一些新的人出来。
南都：你有没有拍过哪部电影是赔得特别惨的呢？
江志强：我从来没有根据是赚是赔来评估我的电影的成绩。我这人比较看重的是我帮对了人没有。就好像我看到李安得奖，我就很高兴，会得到无限的满足。我没有想过李安拍的这部电影是赚是赔。
南都：真的可以吗？作为一个投资人要做到不想盈亏？
江志强：我们可能跟华谊那些大公司不太一样，我们公司的宗旨就是这样。虽然我自己的公司不会做得像他们这样大。他们背后有很多人在依赖他们，有太多人给他们压力，他们无法像我这样自由自在潇潇洒洒地做电影。不过我非常喜欢华谊兄弟，我和他们合作过几次，《功夫》也有合作。我是很鼓励他们的，他们的股票我也有买啊！
南都：张伟平的公司也一直控制在很小规模，你们互相影响啊？
江志强：可能是吧！我们是在斗小，哈哈。当然中国也需要像华谊兄弟这样的公司，我也鼓励这种精神。
南都：你自己一直会保持这种状态吗？比如说安乐公司一直都保持50多个人的规模？
江志强：是的。也不是刻意不刻意，每一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我很多事情都是顺其自然去做。
虽然我也会羡慕一些人。
南都：羡慕谁呢？
江志强：比如嘉禾。我觉得他们真的了不起。不过我没想过要变成他们。我没觉得人要努力赚钱这件事不对，因为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我们不能每天都从赚钱的角度去看待一切，我们还是人，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有时也会去想每天赚那么多钱要赚到哪一天才够呢。
南都：何时产生这种想法呢？
江志强：年轻时候的冲劲、好胜，这些都经历过了，所以现在就会更明白自己到底想追求什么了。
南都：从何时开始明白的？
江志强：年纪差不多的时候就自然会明白的。
南都：到那时候明白会晚吗？
江志强：不会。年轻时就应该去闯，去拼。当你到了某一个阶段，就会明白自己要追求的是什么。我年轻的时候就很努力，每天工作很多个小时，我现在回想起来，我就很明白我追求的是什么了。
南都：你们公司虽然人数少，但整个版图都是很完整的，从制作到发行，这都是精心布局过的吗？
江志强：不，我没有设计过版图。我只是想：既然我投资电影，为什么不投资电影院呢？我既然相信中国电影市场，我为什么不去开电影院呢？
南都：接下来对电影发行，制作这一块还有什么新的设想吗？
江志强：顺其自然吧！“五十人的王国”做什么呢(笑)。
南都：安乐签了汤唯跟桂纶镁吗？以前安乐是不签艺人的，为什么会签她们两个呢？
江志强：这也许是缘分吧！跟她们都是非常好的朋友，都是拍电影出来的，这只是好朋友一起来做一些事情。这也不是刻意去做的一桩生意。
3、观察家
“我觉得武侠电影永远都不会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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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志强投资的《英雄》开创了中国的商业大片时代，《卧虎藏龙》之后的武侠片热潮至今未过。他属于最早一批进内地拍片的香港电影人。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江志强就开始来内地投资电影，田壮壮的《蓝风筝》就是出自他之手。而他父亲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就在深圳开了第一家影城。如今，香港和内地的合拍片已然成为不可逆的大趋势，再次印证了江志强的先见之明。这么多年来，中国影坛发展的各个阶段，他都见证并参与。他是一个电影人，更是一个观察家。
采访快结束时，我问他成功“秘笈”，江志强在桌上用手指写了四个字：顺其自然。
南都：《英雄》的出现标志着华语商业大片的出现，但是你做这部电影的时候，有没有预料到后来会有这么多的华语大片？
江志强：有！我就是为了我们将来有路，都是为了中国电影。其实我很多年前就找吴宇森回来中国拍电影了，拍《赤壁》，不过因为他当时在美国发展得很好，那边的技术先进很多，所以就暂时不愿意回来。他当时也告诉我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说这是他的一个心愿，三国一定要拍。
南都：当时的《英雄》口碑很两极，后来的很多古装大片也常常被骂。
江志强：我觉得不是每一部电影都是这么好的。电影中一定会有烂片，一定会有好片。观众会越来越挑剔，这是正常的。只要好片继续拍好就行了。观众是应该苛刻的，否则为什么他要给钱进电影院。美国也是这样，所以很多电影都被淘汰掉。烂片永远都有，但只要好片不能断就没关系。好片断了，我们就麻烦了。
南都：《卧虎藏龙》出来以后在国内掀起了更大的拍武侠片风潮。
江志强：是的。其实这个是电影局鼓励的，因为这个题材很容易过审，观众也喜欢。警匪片也能拍啊，也好看啊，只是政府不太鼓励。政府是一个间接的影响。
南都：你觉得现在的武侠片怎么样呢？
江志强：我觉得什么样的电影题材都会慢慢发展的。徐克拍武侠题材的《狄仁杰》，片子出来的效果也不错，苏照彬第一次拍的武侠电影《剑雨》，也会有他的想法，也可以看出他很努力，很有诚意。我现在只是不满意《精武风云》。我对这部片子有点失望。但我觉得武侠电影永远都不会到头。
南都：但观众对武侠片已经有点审美疲劳？
江志强：观众觉得疲劳是因为最近有太多的武侠片出来嘛！像《叶问》那些，我也拍了一个《苏乞儿》出来嘛！哈哈。
南都：你当时对《苏乞儿》挺有信心的，后来它的表现不出众。这属于你的判断失误吗？
江志强：对。所以我一路都是在学习吧！总结失败的经验，有很多讲不完的心得，以后肯定会更好的。不过我觉得武侠片还可以继续发展，只要我们敢于创新，票房还是会有的。
南都：很多人觉得这两年的电影市场是虚假繁荣，泡沫很多，你是怎么看待的？
江志强：我不觉得啊！我觉得电影市场还会更好地发展。虽然这是一个越来越艰辛的过程，不过我们还是会发展的，会越来越好的。我只是觉得现在的电影后期开发业务做得比较少。我以前做过DVD，不过那时候有盗版，做不起来。现在除了电影频道，电视台不能放电影。我把一部电影卖给电视台才一两百万，他们一年就赚十几个亿了，说明他们对电影的投资还是不够的。电影后期业务开发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觉得政府应该出招；还有我们的电影题材比较匮乏，以前韩国电影题材管得比我们还严，很多题材都不能拍，后来开始慢慢开放了，韩国电影马上就好起来了。我们在这方面还可以更开放，这有助于电影市场的发展。
南都：很多香港的电影投资人、导演来内地发展，因为内地的政策等问题导致他们水土不服，你觉得你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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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志强：没有！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大问题。我们香港人到内地做生意就是要适应内地啊！香港的发展真的得益于中国内地这十几年的开放，香港的电影人在内地赚了很多钱啊！我非常看不惯香港电影人经常抱怨在内地拍电影没自由，我一点都不同情他们。我非常感激中国电影集团对香港电影的支持，因为我是第一批进内地的香港人。我觉得没有他们支持香港电影，香港电影已经死了很久了。我进内地时，香港电影已经死掉了。那时的那帮人现在全都转行了。
南都：你怎么看待合拍片的前景呢？
江志强：没问题的，我们还是会拍下去的。我是很乐观的。但我是很坚定地相信中国未来的电影主要是要看新导演，新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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