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州造地财政调查

衢州造地条件优越
在浙江省内的折抵指标市场中，因衢州造地条件优越，是省内重要的折抵指标输出地，在浙江的土地折抵指标市场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本刊记者查阅资料获悉，衢州市每年都超额完成造地任务，2010年，衢州市县市之间指标调剂共达25714亩，涉及调剂资金共18.32亿元，包括浙江杭州、宁波、温州、嘉兴、台州和绍兴等经济发达地区的县市，都有向衢州借调指标的记录。
据资料，仅杭州和宁波两市，到衢州调剂折抵指标分别为1万亩和5203亩，占到衢州各县市指标调剂总额的50%以上，交易金额近8亿元，存在量大价优的情况。
衢州造地很努力
衢州市垦造土地的资源十分丰富，优势明显。
“衢州的造地自然条件是浙江最好的，山地松软，又多小土丘，造地成本低。”一位国土系统的人士告诉本刊记者。
但是，据本刊记者掌握的资料，2010年出台的浙江省低丘缓坡重点区块开发规划（2010~2020年）显示，衢州市有垦造项目28个，总面积达65868亩，而浙江全省的规划为119个项目，总共为37.2万亩，衢州占全省11个省市指标的23%多和17%多，是全省后备资源最为丰富的地级市。
从2010年衢州国土局的一份工作报告中看到，2010年，浙江省国土厅给衢州下达的造地任务是17300亩，其中包括土地整理新增耕地2000亩，建设用地复垦新增耕地2600亩，最大块的还是土地开发，要求新增耕地12700亩。
但是衢州市国土局超额完成任务，根据这份总结报告，2010年度，衢州市全年实际新增耕地面积3.27 万亩，是省下达年度计划的189%。
据资料显示，2010年，衢州全市批准土地开发垦造耕地项目291个，规划新增耕地53863亩，当年竣工面积达29816亩，新增耕地面积25505亩，完成省下达指标任务数的两倍。
3月21日，本刊记者向衢州市国土局耕地保护处处长王立华了解占补平衡和折抵指标调剂的相关问题，王立华表示，采访要经过局领导同意才能答复，并要求衢州市委宣传部传真函件才能接受采访。
在经过市委宣传部协调后，王立华表示，自己刚刚从基层上来，就任耕保处处长不到三个月，对业务不熟悉，正在学习阶段。
造地公司涌现
随着衢州垦造用地规模的扩大，涌现出一系列造地的公司。这些公司的主要任务就是组织实施造田造地任务。
从衢州国土局的总结材料中得知，2010年，衢州土地开发垦造完成投资3.7亿元，新增耕地2.5万亩，平均每亩的造价在1.5 万元左右。
对于低丘缓坡造地，浙江省有着严格的要求。浙江景宁县国土局副局长林环告诉本刊记者，按照相关的文件，低丘山林垦造地的标准是坡度低于25°，要求成块状，面积比较大，但是若开发地块的山林已列入生态保护林，那就禁止开发。
本刊记者调查获悉，因造地项目牵扯到众多的主管部门，浙江省各地专门成立工作协调小组来开展此项工作。
从衢州市2007年发的一个文件中可以看到，衢州市成立的衢州市本级土地后备资源开发利用和造地改田协调小组，囊括市政府、监察局、财政局、水利局、国土局、林业局和审计局等多个部门。
“虽然是我们国土系统的造地，但要项目招标，到林业部门协调，还有水利设施建设，最后国土系统要验收，资金要审计，因此牵扯面非常大。”林环告诉本刊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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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土地造好后，县和市一级的国土部门工作组都要进行检查验收，直到最后省国土资源厅派工作组来现场验收。据林环介绍，验收的主要标准有新造土地耕作层要达到30厘米，机耕路通达田间地头，梯田石坎与土持平，水渠灌溉系统到达田间地头，如果没有水源，还要做蓄水池。
在省国土资源厅的审核小组进行验收后，国土资源局就将新造土地交给农业局，农业局进行土壤追肥工作，“景宁县规定追肥三年，前两年每亩补贴300元，第三年每亩补贴200元。”林环说。
“国土厅验收承认的数字与造地的规划数字常常有一些出入，厅里认为不合格的土地，都会除去，九龙乡的那块地，到最后验收的时候，只验收进去270多亩，实际开发面积是300多亩的。”林环告诉本刊记者。
据国土系统人士介绍，新造的土地经过验收后，要进入国土资源部的系统资料库内，如果数字录入成功，就能转化为折抵指标，有了指标后，跨县市的调剂指标就可以交易了。
谁在买地
本刊记者掌握的一份资料表明，浙江省的土地省内调剂以县市国土资源局出面进行调剂，在形成的折抵指标调剂市场中，因衢州造地条件优越，是重要的折抵指标输出地，在浙江的土地折抵指标市场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本刊记者查阅资料获悉，2010年，衢州市县市之间指标调剂共达25714亩，涉及调剂资金共18.32亿元，包括浙江杭州、宁波、温州、嘉兴、台州和绍兴等经济发达地区的县市，都有向衢州购买指标的记录。
据资料，仅杭州与宁波到衢州购买的指标量占到衢州各县市指标调剂总量的50%以上，两地共向衢州缴纳折抵交易款近8亿元，交易还体现量大价优的原则，而衢州2010年度，总共获得折抵指标调剂资金共18.32亿元。
本刊记者对这份资料进行统计，衢州下辖的衢江区和龙游县是造地大户，2010年度，衢江区共造地6922亩，龙游县共造地6105亩。耐人寻味的是，作为衢州历史上最大的万亩造地项目凤林“三岗”所在的江山市，年度造地量为“0”。
在2010年度中，杭州市萧山区从衢州获得土地数量位列各县市第一，据资料显示，杭州市萧山区从衢州调剂指标6000亩，其中从衢州市衢江区获得2500亩，从龙游县获得2000亩，从常山县获得1500亩。
除此之外，杭州市本级从衢州调剂指标4000亩。
浙江省宁波市位列第二，共计5203亩，宁波市本级从衢州市衢江区调剂指标2203亩，宁波鄞州区从衢州龙游县调剂指标1000亩，宁波北仑区从衢州柯城区调剂指标1000亩，宁波杭州湾新区也从龙游县和衢州市本级调剂1000亩。
用地极度紧张的温州市名列第三，温州的龙湾区、瓯海区、平阳县、乐清县、瑞安县和永嘉县，共从衢州调剂指标3900亩。
据公开统计，2010年度浙江省地级市GDP排名前三位的分别是杭州市 5098.66亿元，宁波市 4214.6亿元，温州市 2527.88亿元。而同为地级市的衢州，2010年度GDP为752.78亿元。
根据衢州市统计局的相关资料，2010年衢州市实现财政总收入75.35亿元。同一年度，仅宁波市鄞州区的财政收入达到185.77亿元，杭州市萧山区的财政收入达到182.3亿元，分列浙江省第一二位。
“发达地区靠卖地赚钱，不发达地区靠卖指标赚钱，这叫土地财政的转移支付。”国土系统的一位工作人员评价道。
曾有国土高层人士充当掮客
土地折抵调剂是衢州市国土局系统内的一项重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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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刊记者采访衢州市国土局期间，一份从浙江温州市永嘉县国土局传真的文件送到衢州市国土局耕地保护处处王立华手上，本刊记者看到，这是一份《关于要求调剂补充耕地资源的报告》，永嘉县国土局以重点工程建设和民生工程建设项目用地需要，恳请衢州市国土局调剂2000亩补充耕地资源。
本刊记者掌握的这样的指标调剂申请至少有4份，这些调剂申请言辞恳切，希望衢州市国土局能够帮忙调剂。
据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汪晖统计，自2000年以来，折抵指标市场开始大规模发育，指标交易量不断上升，交易价格也水涨船高。据汪晖调查，折抵指标的市场价格，从起初的1万元/亩左右，上升到2004年的3万~4万元/亩，2007年的一些折抵指标价格已经达到7万~9万元/亩。
本刊记者掌握的一份证据表明，衢州向外调剂的费用大致是每亩6万元，处于供小于求，折抵指标的购买方一般都会及时付款。例如，2010年12月10日，瑞安市国土局与衢州市龙游县国土局签订协议，10天后，就把6000万元的资金，通过金华银行汇到对方账上。在这笔款中，其中5000万是委托单位的购买指标款，1000万是作为工作经费。这笔1000万的工作经费，有500万划拨龙游县。
但是，衢州卖给杭州的土地折抵指标价格最高只有4.8万元/亩，一些工作经费也只收2000元/亩。
熟悉内幕的国土系统人士告诉本刊记者，在目前供小于求的情况下，杭州宁波的国土局都要提前一年和衢州等地的国土局打招唿写申请，才有可能分配到指标。事实上，浙江沿海发达地区用地指标一直十分紧张。
据公开报道，2010年上半年，宁波市国土局为缓解用地紧张局面，多次赴衢州丽水进行协商，目前共签订市外调剂占补平衡用地指标2万余亩。
但本刊记者获悉，这些合同大多只是一些意向。
国土系统人士告诉本刊记者：“指标交易都以县级或者县级以上的国土部门为主体进行，在达成意向后，进行土地开发，完成后再报请市局完成交易。交易后，除掉成本和工作经费，利润按照四六分成，多数归县里。”
上述人士透露，因指标紧张，曾有国土系统高层人士，以掮客身份到衢州充当中介，并收取好处费，后因此遭到查处和处分。
山海协作的合作筹码
2002年，浙江省委、省政府作出实施山海协作工程的重大战略决策，主要是指浙西南的衢州、丽水等山区为主的欠发达地区与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的杭州宁波、绍兴、温州等市展开全方位的合作，进行产业大转移，促进浙西南地区的经济发展和东部沿海地区的经济转型。
这样的形势下，折抵指标成为衢州在山海协作中重要的合作筹码。
2009年9月，浙江省山海协作系列活动在衢州举行，在双方市领导的安排下，宁波代表团签署总投资达11.65亿元的新一轮得6个资源与产业合作项目协议。
本刊记者掌握的一份资料显示，宁波与衢州的山海协作项目，还附带着一份土地指标转让协议。衢州市国土局向宁波市国土局调剂指标2203亩，就是源于资源与产业合作任务，并以4.5万元/亩的优惠价格调剂。
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汪晖撰文指出，如果没有“折抵指标（复垦指标）有偿调剂”、“基本农田易地有偿代保”、和“耕地易地有偿补充”三个政策的出台，浙江的杭州、宁波、温州、台州等耕地资源匮乏地区根本不可能满足快速工业化、城市化所需的建设用地。
他认为，自2000年以来，作为长三角南翼最重要的杭州、宁波两大都市区和浙南温州、台州经济的迅速发展，与浙江在土地利用政策方面的创新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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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样的调剂制度，保障了这些沿海地区的建设用地，在助推了其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吸纳了浙江1000多万省际迁入人口和省内迁移人口的绝大部分，降低了外省及省内其他欠发达地区农业人口对当地耕地的压力，也降低了那些欠发达地区通过本地城市化、工业化吸纳就业与占用当地耕地资源的压力。
宁波政府出钱，来衢州江山造地，他们的地都造房子，要来这里补造一些耕地
出浙江南部小县城景宁佘族自治县，沿瓯江下行，一路是滩坑水库画卷般的风景，到55公里处的九龙乡附近，可见一片被开垦的梯田突出在山顶之上，百里青山猛然被刮出一个锃亮的光头。
这片近300亩新开垦的梯田，被称为“浙江现代农业---油茶产业示范基地”。
《望东方周刊》记者获悉，这一山顶梯田的建造，并不是为了种地取得收成，更大的意义在于，这些新造的土地，能够换取耕地折抵指标，为城镇建设提供用地保障，实现耕地占补平衡。
随着浙江发达地区用地规模的扩大，折抵指标日益紧俏并允许跨市调剂，因此，有偿调剂收入便成为一些县市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
巨岩之上的山顶造地
站在九龙乡的岔路口，远远已能看到这片山顶的梯田，但赶到现场还是要花40多分钟的时间。在九龙乡的桃源渡口坐轮渡到瓯江对岸，再走约5公里的崎岖山路，才到达金山村，这片白花花的梯田在金山村后面的山顶之上。
如果不是熟人带路，司机都不会跑到这么远的深山来，村民说，这是近年来，第四批记者前来采访了。村民告诉本刊记者，这里交通闭塞，到晚上6点之后，渡船停掉，就出不去了。
在当地村民的带领下，本刊记者来到开垦现场，用石头坎垒出来的成片梯田占据着附近的几个山头，一些石坎已经崩塌，乱石遍地，寸草不生。比拳头还大的石块，因风化而变成小碎石，每隔两米左右，种着一株绿色植物，有些叶子已经枯萎。据带路的村民介绍，这是油茶苗，刚刚过去的冬天特别寒冷，一些苗被冻伤了。
一块巨大的竖在山脚下的宣传牌显示，这里是“浙江现代农业---油茶产业示范基地”。 造林完工时间是2010年2月，占地面积350亩。
对于政府毁林造地的行为，金山村村民也表示难以理解。一位村民告诉《望东方周刊》，原先这里有三个山顶，地势比较平缓，但是都在一块裸露的巨岩之上，条件比较差，谁都没能想政府会开出这么一块地来。
该村民告诉本刊记者：“挖土机在山顶上整整开挖了一年，才将这些地开出来，挖地的工人都埋怨这个工程难做，刨下去都是石头。”
金山村的村民季剑平告诉本刊记者，在山顶被开成梯田，山顶上的一些松木和竹子就被砍伐掉后，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水就少了许多。另外一位村民对存在的水土流失隐患表示担忧：现在梯田的石坎已经有些塌了，如果遇到暴雨，变成泥石流滚下山来就很危险了。
据悉，九龙乡金山村的这个造地项目只是2009年度丽水市景宁县众多造地项目中的一个。景宁县国土局副局长林环接受《望东方周刊》采访时表示，因自然条件原因，这块地的质量确实比较差，当时考核小组也比较有意见，但是为完成占补平衡的任务，勉强上马。他表示，去年被媒体曝光后，在国土厅的督促下，正在进行整改。
毁林造的地连番薯都无法成活
无独有偶，在浙江衢州江山市的凤林镇老佛山村附近，也有一块新开垦的土地。
出江山市区，沿着205国道朝南大约36公里处，向左转进山坳后，沿着水泥路大概一公里，便可看到这块名叫凤林“三岗”低丘缓坡开发造田项目的牌子，据衢州媒体公开报道，这一万亩低丘缓坡开发造田项目是在2007年3月23日正式开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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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报道，时任衢州市市长傅根友主持开工典礼，时任中国国土资源报社总编辑刘允洲、党委书记王金文，一些省国土资源厅和衢州市国土资源局领导应邀参加开工仪式。
据公开资料介绍，凤林“三岗”项目是衢州市有史以来投资规模最大、垦造耕地面积最多、质量要求最高的开发造田单个项目。该项目区范围涉及凤林、峡口、石门三个镇16个村，包括中岗、平岗、牛皮岗三岗，规划新增耕地面积一万多亩，预算总投资1.1亿元，整个工程按计划于2008年1月完工。
位于老佛山村的地块只是“三岗”项目其中一个，大约有上千亩。
据老佛山村村民介绍，原先的山上有一些树林和竹林，2006年，凤林镇政府以每亩每年120元左右的价格，从村民手中赎回山林，进行耕地开发。
据这位村民介绍，2006年左右，政府就对老佛山村附近的小块土地进行整理开发，把田埂等挖掉，小块土地整理成大块，铺上灌溉水渠，扩大了耕地面积。
但是，在土地整理后，政府开始挖掉树林，推平山丘，在山上造出成片的梯田来，更令村民意外的是，从2007年土地造出来后，山上一直没见过种什么东西。
一位村民告诉本刊记者：“生地没法种东西，估计连番薯都无法成活，这样的地至少要十年才能养肥。”他指着远方的一个泵站告诉本刊记者，造地的工作人员说，通过泵站，把水库的水抽上来，通过水渠灌溉到梯田上，这样就可以在梯田上种水稻。回忆起这些话，再看着脚下贫瘠的土地，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现在这地估计连水都养不住，还怎么种水稻。
本刊记者看到，如同手腕粗的速生泡桐正在空地上茁壮成长，一些马尾松的树苗也在田里长得郁郁葱葱。空空的水泥渠道有些已经被泥土所掩盖，多位村民告诉本刊记者，这些灌溉水渠从未使用过。
一位在山上砍柴的村民觉得，这些地还是变成山林比较好，他告诉《望东方周刊》：“原先还能卖树木赚点钱，现在地荒芜着太可惜了，我们想着政府把山顶的地分掉，各家还是种一些树苗。”
“一切都是为了折抵指标”
这些新造的耕地能种什么农作物？
“一般地说，耕地是不能种多年生植物的。”景宁县国土局副局长林环告诉《望东方周刊》。
据林环介绍，按照规定，如果新垦的耕地单种油茶，是不允许的，必须在油茶间套种花生等农作物才算合格。他告诉本刊记者，国土局造好这块土地后，就移交给农业局管理具体的耕种。
他表示，现在农民种什么也是自愿的，政府也不太愿意进行干涉。但他强调：“规定套种一些农作物，是为了增加土壤的肥力。”
但是，九龙乡金山村的村民告诉本刊记者，在山顶根本没法种花生等农作物，原因是缺水和土地肥力不够。“如果真种花生，收上来的花生还不如种下去的种子多。”
也有条件好的新造土地可以种一些农作物。
据衢州媒体报道，2010年9月，来自衢州下属县级市的农业技术人员实地察看凤林“三岗”的紫番种植现场和采收情况，据报道，在这样的低丘缓坡开发区，紫番薯亩产达3000多斤，亩产值达1800多元。
“这样的地能种出番薯也是少数。”国土系统的一位工作人员笑着告诉《望东方周刊》。
这样的产出与投入无法形成正比。据一些公开的数据，低丘缓坡造地每亩需要15000元到20000元左右，当地政府光靠种地根本无法收回成本。
本刊记者通过调查获悉，这些土地的平整和开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取得一些折抵指标。
按照国土系统资料的解释，所谓的耕地折抵指标，是指通过农用地整理或新开发耕地，产生的新增耕地面积可以按一定的比例增加建设占用耕地的指标。在浙江，这些折抵指标造出来后，除了市县自己使用外，也可以跨市县、区易地有偿调剂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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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佛山村的村民至今记得当时的工作人员说过，宁波政府出钱，来衢州江山造地，他们的地都造房子，要来这里补造一些耕地。
折抵指标日益紧俏
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汪晖对浙江的土地的“占补平衡”和“跨市调剂”制度有深入的研究。
据汪晖的论文阐述，在浙江省，折抵指标最初起源于1998年6月浙江省政府颁布的一个旨在鼓励农村土地整理工作的文件。他认为，浙江省起初的动机是通过这一政策实行土地整理的资本化运作，解决县市政府缺乏土地整理激励的问题。
据汪晖的统计，从1986年至1996年间，浙江通过农村土地整理新增耕地只有12.93万亩，占同期新增耕地面积总量的17.3%。之所以通过土地整理新增的耕地比例低，是因为土地整理新增耕地的成本远远高于土地开发，因此地方积极性不高。
但按1997~2010年土地规划的要求，中央政府下达给浙江省通过土地整理复垦补充耕地的任务达到74万亩。如果按照以前土地整理的进度，补充耕地的任务可能无法完成。
在此情况下，为推动农村土地整理工作，1998年起浙江省提出了五条鼓励政策，其中第二条就是土地整理新增有效耕地的72%可以折抵建设用地指标。
这意味着，如果地方政府多垦造新地，就能获得更多的建设用地指标。这无疑大大刺激了地方政府推动土地整理的积极性。
按照汪晖的论述，虽然这一政策的引入可以增加建设占用耕地量，但仍然存在一个跨区域不平衡的问题。在浙江经济最发达的地市，如杭州、宁波，以及部分特别发达的县市如义乌、乐清、瑞安、东阳和绍兴越城区等地，建设用地需求远超过省内欠发达地区，而这些地区土地整理、复垦的潜力却低于全省平均水平，通过本地土地整理可获折抵、复垦指标量非常有限。而衢州、湖州、丽水等经济欠发达或后备土地资源丰富地区，由于建设用地需求有限而没有更多的激励去推行农地整理。
“常见的矛盾依然是经济发展快速地区建设占用耕地量大，但补充耕地潜力却较小，而经济欠发达地区的情况正好相反。”汪晖告诉本刊记者。
为破解建设用地供给与需求的区域不平衡性，2000年，浙江省开始允许折抵指标（含复垦指标）跨区域有偿调剂，从而构建了一个折抵指标市场，并在当年将“实行土地置换政策，积极推进土地整理”这一政策上升为地方性法规。
随着发达地区用地规模的扩大，折抵指标的日益紧俏，有偿调剂收入便成为一些县市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而发达地区则获得大量的建设用地指标。
全国政协常委、民盟中央委员、农业部市场与经济信息司司长钱克明公开表示，对城市化过程中土地“占补平衡”以次充好现象非常担忧
在确保耕地占补平衡的规则下，浙江的折抵指标调剂制度有很强的实践意义，但是，在经过近十年的大规模调剂之后，一个刻不容缓的现实摆在面前：浙江省内耕地后备资源的空间已经日渐缩小，省内调剂市场开始趋向萎缩。
尤其是在2004年，国土资源部发出紧急通知，强调建设占用耕地不得跨省域易地补充，这一制度出台后，浙江的土地折抵指标调剂只能在省内进行，这导致浙江省内耕地后备资源加速消耗。
另外一种质疑的声音是，占补平衡已经造成耕地质量下降，严重影响到粮食安全，实质上已经突破耕地18亿亩红线。
“签订过意向合同，现在肯定是无法履行”
2010年初，浙江省国土厅厅长楼小东在一次调研上表示，浙江省耕地后备资源非常有限，补充耕地潜力不足，随着扩内需保增长政策的深入实施，一批中央重大项目将开工建设，全省耕地占补平衡的问题十分突出，压力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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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宁波市鄞州区为例，2011年能分配到的指标大概是2400亩，但是鄞州区的城市建设用地大概需要10000多亩，扣掉一些重大工程的分配指标外，还需要自我解决指标5000多亩。
宁波市鄞州区国土资源局土地开发整理中心主任胡山波告诉《望东方周刊》，鄞州区在用地紧张局面下，积极进行“开源节流”，在节约用地的同时，开拓土地资源。
她告诉本刊记者，鄞州辖区内的土地开发工作也在努力进行，甚至建立严格的表土层剥离制度，“每个乡镇都有一个熟土堆场，把那些变成建设用地的耕地的土层都挖掉，堆到一起，如果有开发土地的地方，在地面平整后，把这层熟土铺上去，增加土壤肥力。”
本刊记者了解到，在鄞州开发一亩土地的成本达到6万元/亩，可谓是高标准建设，尽管如此，鄞州的后备资源也十分有限。
2010年到2011年，整个鄞州区只能落实新造耕地700亩，相对于5000多亩的缺口，只是杯水车薪。
“自己开发不出来，为了完成占补平衡，只能到外面去买折抵指标。”胡山波告诉本刊记者。
本刊记者了解到，作为传统的友好县，宁波市鄞州区（鄞州前身为鄞县）与丽水市景宁县关系较好，是多年的兄弟县，多年来坚持对景宁的扶贫帮助。
此前传言，景宁新造土地的折抵指标多给鄞州购买。景宁县国土局副局长林环告诉本刊记者，景宁县的森林覆盖率达83.01%，是国家级生态示范县，对造地工程很慎重，目前景宁新造土地的折抵指标只够自己使用。
“以前是和鄞州签订过意向合同，现在肯定是无法履行，接下去几年，景宁也刚刚够占补平衡，已经无折抵指标可协调了。”林环告诉本刊记者。
以次充好之忧
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是，虽然土地面积实现占补平衡，但是耕地的质量实际是下降的。
以杭州市萧山区和宁波市鄞州区为例，急剧的城市化，都需要把大量肥沃的土地变成建设用地，但是用折抵指标换取的耕地，大多贫瘠偏远，一些甚至无法实现有效的浇灌，只能当作旱地使用。
这也引起了农业部门的注意。据公开报道，在2011年3月6日的全国政协十一届四次会议的记者会上，全国政协常委、民盟中央委员、农业部市场与经济信息司司长钱克明公开表示，对城市化过程中土地“占补平衡”以次充好现象非常担忧。
钱克明表示，在城市化过程中很多土地被占了，我们要求“占补平衡”，但是在“占补平衡”中发现有以次充好的现象。很多良田被占后，补偿的都是一些产量很低、不太适合耕种的土地。还有，很多大公司在承包土地中也有“非农化”或者“非粮化”现象。
他表示，这样下去中国的粮食安全会受到一定影响。
“新造耕地的亩产，肯定不如被用掉的指标耕地。”中国人民大学土地管理系副教授谭峻告诉本刊记者。
谭峻撰文指出，浙江模式规避了国务院对基本农田的审批控制，因此，他认为要加以适当管制。
浙江大学公共管理系教授汪晖却认为，耕地折抵指标调剂的浙江模式是在基本实现全省整体耕地资源有效保护、并通过土地整理建立了1000万亩比基本农田质量和等级更优的“标准农田”的前提下，因此，不存在威胁粮食安全的问题。
此外，这些年来，浙江模式还为省内不发达地区提供了几百亿的财政支持，通过市场机制重新跨区分配了用地空间和用地指标，使得不同地区在耕地保护与经济发展之间可以找到各自的平衡点。
汪晖认为，在严格执行补充耕地质量标准和基本农田保护的情况下，应该将浙江模式推广到全国，进行跨省调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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