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大说温瑞安专栏
与来访者畅谈电影、文学、武侠,提到近日一部电影,网上有些侠友认为是将在下多年前一部小说里的女主角冰三家和严笑花,她们的遭遇与造型“移植”同时也“分解”了,不过背景不放在古代。两个人格和情义上都颇为出色的女子,一个被残酷地奸污了,一个受到可怕的刑求,实在太酷似《刀丛里的诗》的情节。访者问温巨侠看法,会有什么措施,而且问温巨侠为何要如此折腾笔下那么美丽善良的女子。
温巨侠还没看过这戏,但很有兴趣去看看,不能因为受刑受辱就是抄袭,何况两位女主角及导演都是能演有戏之人。听说背景是日军侵华,那么,美丽侠义的女子,容易遭受凌辱伤害的命运,更是常见,不必因遭遇接近而太过敏感。《刀丛里的诗》这部小说,当年是台湾中国时报社长余纪忠老先生亲自约的稿,那应该是1988年的事。余先生德高望重,而且那时已年迈九十了,恐怕也是他末一次直接向一位“小友”邀约见面并提出武侠文学的约稿,他老人家一见面未坐定就冲着我说:“温瑞安,你第一篇散文‘龙哭千里’也是我们中国时报发表的,你怎么不把最好的武侠小说给我们刊载?”为了等这场迟来的会面(他才知我在台北),他在报社等到深夜12时,当时还是高信疆夫妇载我前往探望他的。而且,在对题材、稿酬和字数一概放任让笔者自主,笔者才能较为淋漓地写完这部小说,也谨为以祭余老先生上天之灵的一部拙作。
温巨侠一向认为:中国历史里,女性一向受到极不公平的待遇。管教红颜薄命,不理英雄气短。儿女才会情长,君子不近女色。男人寻花问柳,这叫本色,又叫风流,到了现代,还画了条蛇足,叫风流而不下流。水浒传里的好汉,可以好权、好杀,就不可以好色。《蜀山剑侠传》内,女人一旦淫荡就该打该杀,活该元神灭裂。女人呢?非三贞九烈不可。要么成了烈女,生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成了贞妇,一座牌坊把芳草凄凄的一辈子矗立成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孤寂古井史。五代时,王凝逝世,其夫人运送丈夫灵柩回乡安葬,路上不小心被人碰了一下手,王夫人向天哀号,认为已不能守节,一斧斫断自己的手。儒家大学士欧阳修马上大赞这女子烈女风范,万代称颂。在这样的礼教、风气里,凡是有突出性格、有点性情、而又讲义气,又美丽善良的女子,多半都不会有太美好的遭遇。历史上许多能在重要关头挺身而出,甚至率领民众抗战御敌的,有很多连她的芳名也没记载下来,只知她夫君姓氏。
古人常喟: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而且常以此暗指女性弄权。女人只要涂上口红,男人就以为她是一朵诱惑他的花。女人穿少一些,男人就认为她暴露是为了挑逗他。为何女人就不可以为了自己穿得漂亮、穿得舒服?而那一印红唇,只是为了活出自己心的颜色?其实,就算真有女“妖”,也必有男“孽”,才能助纣为虐。而且纣也还真是猛男一名,色迷心窍,荒淫无道,自作自受,活该到头来被一把欲火烧杀。古代小说、传说,张生上了莺莺,翻墙就走,寻功名去。陈世美休了妻,薛仁贵寒窑遇了妻,许仙出卖了白素贞,自己躲在白娘子奋战的后头,之后转移阵地,匿到法海无边去了。指望梁山伯来迎娶,祝英台化蝶还是不化身为蜂,刺那咄咄有情而无实际的书生一刺,好过给花粉呛死。还是杜十娘干脆,怒沉百宝箱,教丹布朗、迈克基里敦、鬼吹灯、盗墓迷城哪天去打一打江底里那口箱子的主意!人尽说女人祸水,浑忘了男人惹火。温巨侠是为这些美丽善良而且有原则的女人抱不平的,《刀丛》一书里,严笑花为侠断指,冰三家为侠丧命,宋嫂为侠深陷重围,皆如是观。侠是逆境中分外见出的可贵特质,笔者认为女性在这一点上分外明澈剔透,大是大非,可贵难得。她们(在小说里)所受的苦,只是逼出了她们的真、正、珍贵性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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