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谈到江南社会的传统意识,人们讨论最多的是其强烈的“经世致用”倾向,并归之为实用主义的价值观。其实,“经世致用”并不是实用至上,而是注重从实际出发,开放包容,灵活应变,开拓创新,其中蕴涵的是求真务实的精神。这种精神在南北文化互动过程中得到充分体现,成为江南社会持续发展的内在动力。
自主开放:从“化外”到“化内”
从历史的角度讲,南北文化互动是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两大文明体系彼此交汇与融合的过程。由于中原文化所具有的独特优势,这一过程首先表现为南方由“化外”到“化内”的的转变,其实质是突破文明发展的地域局限,融入以中原文化为核心的大一统格局之中。江南曾是典型的“化外”文明区域,直到西汉中期,部分中原士大夫仍视其为“不可以冠带之国法度理”的“方外之地”(《汉书·严助传》)。但江南又是成功摆脱“化外”状态的典范,通过自主开放,不仅实现了与中原文化的有机结合,而且确立起在中华文明体系中的重要地位。
应该说,开放并不是江南社会独有的文化现象。但在江南社会务实精神指导下的开放是一种自主行为,是在主动地吸收中原文化的基础上,进行地域文明的自我调整。早在先秦时期,吴国和越国在江南的相继崛起,既有着积极接受中原文化影响的历史背景,又是江南文明由部族形态向地域形态演进的标志。两国的北上争霸活动,表面上看只是春秋以来诸侯纷争局面的延续,实际上是力图打破文化发展的地域界限、构建统一文明体系的尝试。从某种意义上讲,秦汉时期大一统体制的确立,正适应了江南文明发展的内在需求,使之很快完成了由“蛮夷之邦”到“文明之地”的转变。“郡中争厉志节,习经者以千数,道路但闻诵声”(《后汉书·张霸传》);“忠臣继踵,孝子连闾,下及贤女,靡不育焉”(《会稽典录》)。这是有关历史文献对东汉后期江南社会风尚的描述,与西汉中期司马迁笔下“地广人希”、“砦窳偷生”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汉末以降,北方持续战乱所引发的“北人南徙”浪潮,与其说是中原文化对江南社会空前的冲击,不如说为江南社会在全面融合中原文化基础上实现地域文明的再次跃升提供了难得的历史机遇,由此开始了中华文明发展重心的南移过程。
更进一步来看,江南社会的自主开放不仅是与中原文化互动的一种方式,更是其平等、自主、包容的文化意识的反映。与中原文化强烈的文明正统观和等级观不同,在江南文化意识里,所有文明都有自身的合理性,并不存在尊卑贵贱之分。正是基于这种文化意识,江南在完成由“化外”向“化内”转变的同时,也实现了从“地域之江南”到“中国之江南”的飞跃。
灵活变通:从“接受”到“反哺”
如果说自主开放使江南成功地融入以中原文化为核心的大一统文明体系,那么灵活变通则使其不仅善于吸收中原文化,也善于改变中原文化,从而真正做到了南北文化的双向互动。
灵活变通作为一种文化取向,在江南地域文明发展早期就已显现。梁晓艳在谈到上古时代江南於越族与中原华夏族的文化品格差异时指出:“当中原国家大规模铸造精美的青铜礼器时,於越人却将青铜这种珍贵的金属材料主要用于制造工具、农具和兵器,这种选择典型地反映了於越人在文化品格和价值取向上与中原汉人甚至楚人不同的特质。”确实,江南社会强烈的务实精神使之能够灵活地面对各种事物、适应各种环境。在南北文化交流中,不是简单地接受中原文化,而是根据实际需要,积极地加以改造和发展,在调整自身文明形态的同时,也对中原文化产生多方面的影响。
回复该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