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北京保持一致高度”的华西村大楼

从1层金漆的接待处到60层真金镶嵌的地板，从一吨重的金牛到金会所内使用的黄金碗筷杯碟，大楼无所不用其极。
“有的领导说，你这个太洋了。也有的领导说，你这个太土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就建设一个不土不洋，不城不乡，华西特色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吴仁宝说。
三十多亿的建设资金全部来自村集体和村民。吴仁宝给新大楼取的名字是“增地空中新农村大楼”。
华西村开始建摩天大楼了。
这栋楼高328米，比伦敦和东京的任何建筑都高。2011年10月8日，作为建村50周年的献礼，新大楼正式对外亮相。
奢华、炫富，不伦不类，成为外界形容这栋新大楼用得最多的词。从1层金漆的接待处到60层真金镶嵌的地板，大楼无所不用其极。
新大楼共有826间客房及可供5000人用餐的设施。
最为奢华的则是5个主题会所：金、木、水、火、土。每个会所里面都摆放着一只一吨重的牛，分别用金、银、铜、铁、锡打造。不仅如此，金会所内使用的也是黄金碗筷杯碟。据说，连服务员进入金会所，都需经过严格安检。
十多年前，华西村建造金塔，外界就说华西人在烧钱；现在又有人指责新大楼是“炫富工程”。实际上，这也不是华西村第一次引来质疑。一年前，华西购买了两架直升机，舆论同样哗然。

新建的328 米摩天大楼是华西村发展高端服务业的希望。 图/陈新焱
没用银行一分钱
建楼的想法，最早来自华西村的老书记——一手把华西打造成为“天下第一村”、于2003年退休的吴仁宝。在他的设想中，这栋大楼就是“空中华西村”。而其承载的，则是华西村发展旅游业的重任。
而华西走上旅游这条路，则纯属意外。
随着华西的日益强盛，前来参观、取经的人越来越多，华西另类的观摩经济也由此愈发壮大。华西村提供的数据显示，2010年，来华西的的游客高达250万人，其中，海外游客达到了10万人，比前年翻了一倍。
华西原来的接待大楼是1996年竣工的、高98米共17层的金塔，其中六到十四层都是客房。金塔由吴仁宝亲自设计，之前一直是华西的地标建筑。
即便如此，遇上大型接待，华西村现有的宾馆和酒楼依然紧张。尤其是，前来华西的游客，许多都是“大领导”，对高端酒店的需求更为迫切。
建一栋高标准大楼的建议，就此提上日程。
建造这样一座摩天大楼，资金是首要问题。做事向来求稳的吴仁宝，不准备用银行一分钱。
大楼的初始预算是20亿元，最后花了三十多亿。吴仁宝最初考虑由村委会出资，后来为了分解风险，也为了让村民享受到高楼盈利后的分红，吴仁宝提出“村民集资建设”的构想：按照拥有资产的情况，200个在华西村最富有的村民，每人出资1000万，成为摩天楼的业主和股东。
“这个钱并不是实打实掏出来的，而是直接拿在华西集团的股金转为大楼的建设资金。”华西村委员会委员朱明新介绍，参资的村民，大都是华西集团企业的老板或者“头面人物”，这些人每年加上奖金和分红，1000万的投入并不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而据吴仁宝透露，“村民们都很积极，争着要加入”，有些没有入选的人，后来还找过他说情。
和北京保持“高度”一致
要在华西村建个高楼的想法，早就在吴仁宝的脑子里了，只是这个高度究竟有多高，他一直没想好。
早在2006年，他就开始派人到世界各地考察，迪拜、美国、台湾、马来西亚、俄罗斯……凡是有摩天大楼的地方，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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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计划主楼建50层，在2011年为华西建村50年献礼，后来考虑到去年是建国60周年，改成了60层。”华西建设公司副总经理郭定安说。
曾经有村民建议，要建就建个全国第一高楼。吴仁宝不同意这种做法，一则出于资金的考虑，二则不符合他的处世哲学。他说：“我一向主张，华西村既不大好，又不小好，一年更比一年好。”
吴仁宝最终敲定328米，他给出的解释是——北京最高的楼也是328米，“华西村要和北京保持高度一致”。
吴仁宝给新大楼取了个拗口的名字——增地空中新农村大楼。他说，高楼是向天空要地，所以叫“增地空中”；而新大楼代表华西村的新高度，也代表着“中国新农村的高度”，所以叫“新农村大楼”。
但这个名字实在太“土”，一位年轻的大楼管理者嘀咕，“每次解释这几个字，都要费不少口舌。如果对外还这么叫，不利于传播。”
于是，临近启用，大楼又取了个新的名字——龙希国际大酒店，意为“龙的希望”。这几个大字被挂在大楼最顶部，而“增地空中新农村大楼”则横卧在了酒店门口。
对父亲的建大楼决定，华西村现任书记吴协恩同样赞同。在他看来，华西村发展旅游业，最重要的是要让游客在这里过夜，“只有过夜，才有消费”。而这，恰恰是华西村的短板。
据他介绍，来华西的游客，多是看完就走。而华西现有的景点，也不足以支撑游客在这里过夜。
作为解决之道，他的思路一是增加项目；二是增加服务。而新大楼，则是高端服务项目之一。
“要什么，有什么”
在外界看来，吴仁宝深谙“眼球经济”之道。他一直提倡，华西村的建筑美学是土洋结合，“这是为了应付来视察的官僚主义者，喜欢传统的人，我就让他看土的；喜欢现代的人，我就让他看洋的。要什么有什么。”
新大楼三足鼎立，托起一个巨大的球体，5个空中花园，联通三足。这个设计方案，最终能在多个备选方案中胜出，缘于它的良好寓意：“华西明珠”的未来坚定稳固。墨绿色的玻璃幕墙和钢结构显示着现代气息，5个空中花园的“金木水火土”风格又极具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最重要的是，这符合吴仁宝的“不土不洋标准”。
整个华西村，都深深打上了吴仁宝的这种烙印。
华西有个“世界公园”，里面微缩建设了“万米长城”、“天安门”、“美国国会大厦”和“法国凯旋门”等建筑，村里编演的锡剧《要看稀奇到华西》中唱道，华西村的村民，“早上在法国凯旋门口喝牛奶，中午到美国白宫去吃肯德基，晚上到澳大利亚吃海鲜，睡觉睡到英国伦敦皇宫里，一日游遍全世界，你说稀奇不稀奇”。
在吴仁宝看来，“后者是不土的，前者是不洋的”；而华西金塔同样如此，“外面看，是不洋的；里面看，是不土的”。
吴仁宝有一句名言，“我很痛恨形式主义，但有时觉得形式又有点用。因为官僚主义比较喜欢形式主义，而形式主义能对付官僚主义。”
吴仁宝的这种实用主义哲学，来自他对现实的深刻感受。在南方周末记者旁听的一次演讲中，吴仁宝说，因为是村一级，所以华西的领导有五级之多——镇级、县级、省级、市级乃至中央，“这些领导的标准大多不统一，有的领导说，你这个标准好，有的领导说，你那个标准好。有的领导说，你这个标准搞得太洋了，也有的领导说，你这个标准搞得太土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就建设一个不土不洋、不城不乡、华西特色的社会主义新农村。”
这种实用主义哲学，一方面让华西的建筑看上去不伦不类；另一方面，却是华西村崛起并保持50年不断强盛的密码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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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仁宝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在争议声中前进。几年前，华西村村民集体去台湾旅游，人均消费达30万，这让台湾人震惊不已。华西村称这为“华西村效应”，产生的影响是，从台湾来华西村的旅行团迅速增多，几乎每天都有。
如今，华西村人期待着这幢328米高的摩天大厦也能给他们带来同样的效应。
开幕式当天，华西村邀请了来自全球五十多个国家、175家新闻媒体的五百多名中外记者采访；闭幕式上，则邀请了毛阿敏、谭晶、蔡国庆、韩红等十多位大腕登台献唱。
而为了增加大楼的“附加值”，从2010年8月起，华西村开始面向全球征集“五洲、五级、五大类、当代五百名人大师”的文化艺术作品——外人无从得知，华西为此花了多少钱。开幕式当天，这些“奇珍异宝”被沿墙摆放在一楼大厅，还配了专人进行讲解。
而在酒店的观光入口处，收费参观已经开始。门票分为500元-10000元几个不同的等级，每看一个会所，就多加100元。门口的导游介绍，从10月8日正式营运后，每天都有人来看，最多的时候，一天卖出了八十多张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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