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吕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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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传》以传说中的宫廷斗争大戏,写女主角甄嬛从清纯烂漫到心机重重的成长史,投毒、堕胎、诬陷、报复……之类俗套戏码,都因贯穿着甄嬛一份真性情的挣扎、失落和沦陷,才成为一部耐人寻味的悲剧。从剧中我们看甄嬛作为一位女性的矛盾性。
这个人物象征着美被磨蚀、被毁灭的悲哀,但从始至终都是美。这种美是古典与现代趣味的结合,其中的古典,也与历史关系不大,而是基于现代趣味的想象,背后的社会观念亦如是。——什么样的女人才可爱什么,什么样的女人才有价值?电视剧和观众一起寻找和塑造的答案。
父权社会传统观念下,女人必须是美的。这不消说,在这部剧里,美是甄嬛的“敲门砖”,没有这个条件,很达进入父权社会的丛林中。但宫廷中的每个女人都美,却惟有甄嬛能当最理想的女主角,因为三个重要的男角都爱她:威胁皇位的皇弟十七爷,谦卑的太医温实初,每个都有女人为之苦相思,但在他们眼里,只有甄嬛是女神,无论她是少女还是中年已为人母。因此,甄嬛的魅力更多不是来自美貌,而是一份品格,她自述喜欢松柏,那就是像松柏一样坚贞自持了。有这份品格,就能卓而不群,下自成蹊,被皇帝选中,被皇弟一见钟情,被太医痴恋一生。至于多才多艺,同样是品格的衬托,让她与一班庸脂俗粉划清界限。不过,这说穿了是一个古老励志故事的爱情版:是金子到哪都发光,真正的好女人一定有人爱,值得爱。
从起初妄想与皇帝白头不相离,到与十七爷苦恋,再到以刻骨的恨葬送皇帝,甄嬛一生都沉浸在浪漫爱的戏剧性当中,尔虞我诈中生存本领的提升,究竟还是为了爱,她令人低回不已的曲折人生,最终祭祀的是她失去爱的孤独——原来宫斗是皮,言情是核呀。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甄嬛所代表的浪漫爱的女性教化,主要功能是给屏幕前的许多平凡女人一剂安慰,让她们把一点点想象中的自恋投射到对女主角的感叹中,以及,以一种相当女性化的品格来召唤她们:质朴、忠诚、牺牲,等等。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甄嬛又是一个很有现代气息的形象。她始终有一种透辟,身在森严险恶的丛林规则之中,却似乎从来没真的内化过它们,不过是动用它们自保罢了。这让她成了宫廷牢笼中的自由灵魂,让她历经摧折却仍有一种内在的坚强不受损伤。当其他女人一个个从贪嗔痴怨走向凄苦下场,她却变得越来越强大和深沉。皇帝是阴毒父权制的最高象征,当甄嬛可以不动声色地杀死他,意味着她已经磨炼出了至大能量,完成了解放与自我否定,虽然也因此貌似丧失了一些女性美德,而且接下来就面临着空虚,但这或许就是人生的最后真相。
甄嬛的个性本来就有两面:痴情与冷静,柔弱与坚韧。她的命运也可以有两个版本的解读:浪漫爱版与坚强女人版,受害版与胜利版。电视剧将多重意义糅杂在一起,任观众自己从中选择,或许,选哪个,就是你自己想成为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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