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治东：允许有失败的项目 不许有失败的基金

片面地强调投资阶段不是真正在这个行业干出来的，太概念化，太理想化了。———阚治东


投资人脸谱
阚治东学金融出身，也学过会计，对数字敏感，对财务报表扫一眼便知大概。
北大荒的经历，对他个性形成影响很大，坚韧不服输。
他是性情中人，每顿饭少不了酒，尤其是黄酒离不开。但他不贪杯，觉得这是待客之道，享受的是宾主之欢。
天蝎座的他，觉得人生乐事是别人真心待自己，而他也的确收获了这样的真心，比如东方汇富最早的资金来源正是朋友的仗义出手。
忙碌之余，他会抽出时间写文章，还在媒体上开设了专栏，他自嘲“不是文学青年，既不文学，也不青年”，但他善于总结，文章里一般都结合案例谈经验，妙趣横生。
聊天中，鲍博士拿出一张中国风能资源分布图，认为中国发展新能源，大规模化的只有风能。在其鼓动下，阚治东最初想办一个小型风电厂，无奈考察后发现小风电厂的规模并不符合国家关于风电建设的要求。于是朋友建议他别老盯着风电，何不看看风电设备？正是这个提醒，让东方汇富目光一转，找到了主业是风电机组制造的华锐风电。2005年开始投，2006年把最后一笔资金投完，2007年华锐风电就产生效益，去年它成功上市，是东方汇富的得意之作。
在华锐风电之后，东方汇富又陆续投资了顺风光电、华风风电、新天光电等新能源企业。不过有意思的是，阚治东并不认为新能源行业是东方汇富的一大投资主线，甚至他压根不屑创投机构常见的投资主线、产业链投资之说，“我们没有所谓的投资主线，从不给投资领域画地为牢。”他说，很多人都问过自己重点投什么，他都是一个答案，没有给东方汇富画圈，投什么为主、不投什么，关键是跟着政策看项目，早年只是在新能源上研究多点，正好碰到几个项目，就投了。
“基金不多时我们重点放在新能源，现在基金越来越多了，投资的范围非常广，没有一定的模式。”他说，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投资逻辑”，那就是只要是国家政策扶持的都是东方汇富的投资方向，如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装备业、电动汽车、国家信息技术，“政策总体立了六大扶持行业，现在也不止六个了，其实创投公司都是按照这些方向在投。”在这个大前提下，每家则根据自己不同的基金、团队、所在区域位置不断调整。比如，东方汇富在安徽设有高新投资基金，LP包括高新园区管委会，专门做高新园区的项目，其在黑龙江的一只基金投资人对资源性项目感兴趣，此基金就重点放在资源性项目上，还有基金做文化产业方向，非常多元。
在阚治东看来，“因地制宜”调整投资方向是东方汇富的个性。
他以风电为例。“风力发电厂是我们最早有心投的，但最后我们投的却是制造业，这就是变化、调整。”他说，投资人一个方向走不成就往边上看看，或到相关联的地方看看，才会走到一条正确的路，不能一条路走到黑。“曾经最早告诉我关注风电的那位鲍博士，最后他在中国发展多年，一事无成，他太固执了，坚持搞风电，最后一直没有做成功。”
选种子般选项目
阚治东曾在黑龙江省黑河市插队10年。这段插队经历对他的性格影响很大，坚韧不服输，凡事开朗乐观，遇到再大困难也不会愁眉苦脸。对于外界关于他“几起几落”的评论，他认为只要有信念，谁也不会倒下。
事实上，除了个性影响，插队生活让阚治东还形成了务实的作风，这是他后来从事创投后一直存有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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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插队时阚治东是科研排排长，主要任务是培育好种子。无奈东北气候一年只能种一茬地，培育种子耗时非常长。于是，他四处搜罗种子，在同一块地分别试种，哪个产量大就留下哪个，结果秋收后别人卖粮食，一毛一斤，他卖的是种子，五毛一斤。而在做创投挑选具体项目时，他的经验便是像选种子一样选项目。
1999年阚治东曾主导深创投，有领导和专家告诉他，投资一定要投早期项目，但他的观点是早期项目并不适合当时刚起步的创投机构。“我们当年为这个事争论了多次，包括一位经济出身的知名高官，反复告诫我，创投要投早期项目。”彼时阚治东的想法却很实际，初期做创投最重要的是证明能挣钱，是给人家树立从事创业投资信心的时候，你干个七八年以后才能证明，七八年后才获得支持，事业怎么可能做大？这就像选种子，几年才出来大家还不得饿死。
事实证明，阚治东的做法是对的。他让深创投投资部对全国各省市前几名企业进行研究，择优投资，就像他在当年插队时种地选种子的方式，在各地搞实验田，成立当年，深创投实现利润，如今更是业界翘楚。而反观当时只做早期项目同样是来自政府背景的同行，“今天大家都不清楚它们在哪里，干得怎么样。”
由于早年为证明创投赚钱偏爱非早期项目，阚治东被标榜为只投“差一步”企业。“那都是你们媒体安插的。我一直说，人要根据不同情况不同变化来做才成功。”他呵呵一笑，后来创投业挣钱已无需证明，尤其后期项目投资成本越来越高，在众多创投追求成熟度高的企业时，自己反而要往早期走了“就要不断调整投资思路。”
从东方汇富的投资项目里，不难看出这种往前走的思路。
比如，去年投资的中兴牧业，东方汇富是以原始股东进入的；此后在上海投资的超导科技是和上海交大合作搞的，东方汇富也是从注册公司开始做起；今年，东方汇富在深圳还准备做一个太阳能的项目，虽然还是几位科学家实验室的成果，但它依然选择跟进。
“最近几年，一大批项目还在概念中我们就过去了，而且不像过去那样小打小闹，超导科技我们投了1个多亿，中兴牧业已经投了1个多亿，今年还要投六七个亿。”阚治东说，现在东方汇富每只基金投资都是早、中、晚相结合，旗下基金运作期限最长的是“5+2”，即不管怎么做，7年内必须完成这只基金，“5+2”应该是5年之间完成，最后再加2年而已。当然，这也是其基金不可能专门投早期的原因，“最早第一笔投资可以做早期，有5年、7年时间还够，到第三年再投时，只剩下三四年时间，你还要做早期项目，最后怎么把它了结呢？”他说，片面地强调投资阶段不是真正在这个行业干出来的，太概念化，太理想化了。
借鉴深创投
对于如何做创投，阚治东无疑有优势。早年在深创投的时候，他就获得了丰富的经验，当他在做东方汇富时，这些经验就被“拿来主义”。
虽然阚治东的行程很满，经常各地飞，经常赶场式地开会，但在忙碌之余，他会抽出时间写文章，还在媒体上开设了专栏，他自嘲“不是文学青年，既不文学，也不青年”，但他善于总结，文章里一般都结合案例谈经验，妙趣横生。而他文章里经常推崇的，就有深创投时期得来的经验。
其中，东方汇富对深创投最典型的经验借鉴，是布局全国的模式。
“我们当年搞投资机构，几乎没有全国布局的。像广东风险投资集团、广州创业风险投资机构，我对他们很熟，他们干了十多年，都没有全国布局，还有上海创投，所以今天他们做不过深创投。”阚治东毫无顾忌评价说，深创当年如果没有全国布局，不可能变成今天有这么大影响力的机构，它可能像深圳高新投一样，只是深圳政府下面一个机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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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创投的做法是官办VC加私募资金，在上海、武汉、成都等设置区域性创投基金，“政府开始只给了我们5个亿，第二年我们把它搞到了16个亿。资金哪儿来的呢？社会募集而来的。”他说，这也是自己当年在深创投摸索的一个经验，现在不少政府的创投基金，往往拿政府的钱，自己再也不想放大了，所以干来干去，规模干不大。
这几年，东方汇富以深创投的模式地区化复制。比如成立河北创业投资公司，是当地第一个以民营资本为主导的产业投资基金，在安徽成立徽商创业投资基金，在佛山成立了东方高新创业投资基金等，团队也从最初的几个人发展到100多人。这些举措，让阚治东被圈内朋友调侃又在搞全国布局，“又”字之下，借鉴的便是深创投用过的模式。
在与海外资本合作、“洋”如何为“中”用环节上，东方汇富也采用了阚治东在深创投时期的经验。
2000年，阚治东在深创投设立国际业务部，寻找海外合作伙伴，不仅当时罕见，至今在创投里也少见。而去年末，东方汇富携手日本株式会社创造基金，在上海合资设立德石忠源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其重点是把中国市场与日本先进技术有机结合。
“总体来说，东方汇富今天为止与海外资本还没做到很好嫁接，我们与海外资本合作是想把技术与国内公司嫁接在一起。”阚治东说，深创投在此方面最典型的案例是潍柴动力，潍柴动力采用的是海外技术，没有海外引进的技术，它也不能干成，包括东方汇富投资的华锐风电，采用的也是德国技术。
在阚治东看来，东方汇富了解国内需求，通过引进海外先进技术，比如膜处理、切割等，能把技术和自己看好的企业融合，再加上国内需求市场，往往企业容易做起来。
当然，深创投值得复制的经验还有很多。“比如对项目的选择标准、如何筛选，包括尽职调查怎么做、上会材料要求标准等，都是在深创投摸索出来的东西。”他说，今天这些都能为自己所用。
避开陷阱
阚治东是性情中人，有人形容他是“烟不离手、酒不离口”，他不置可否。“本来不抽烟的，被南方证券的事搞烦了，也就抽起来了。”他的确是一直喝酒的，每顿饭少不了酒，尤其是黄酒离不开。但是，他不贪杯，只觉得饮酒是待客之道，从中享受宾主之欢。
同时，他也是重情之人，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比如他在2009年出版的《荣辱二十年》一书是送给儿子结婚的礼物，一出差到北京、深圳等地，肯定不忘的是招呼一帮老朋友聚会吃饭。天蝎座的他觉得人生乐事是别人真心待自己，而他也的确收获了这样的真心，比如东方汇富最早的资金来源正是朋友的仗义出手。
“今天做肯定不能完全靠朋友。我们的资金来源于各方面。”阚治东说，东方汇富的资金来自民营企业、国企、政府等多渠道，如2007年在上海成立了奥锐万嘉创业投资公司，有吉兴集团、徐州维维集团、沈阳明华企业集团等六家民营企业加入，最近在安徽成立的安徽鼎信基金，是国家成立的几个专项基金之一，专门做信息技术行业，国家发改委给了5000万，安徽省政府给了5000万，还有皖能电力集团等社会资金配套，“LP的来源非常多样化，现在管理的基金规模有几十个亿，有十几只基金在运作。”
关于这些基金，阚治东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允许有失败的项目，但不许有失败的基金”———他并不回避失败的项目。
“像我们第一只基金东方现代，投的项目大小有六七个，成功的只有两个上市的，一个是华锐风电，一个是新生源，今年在纽约上市。”阚治东说，其实当年投资的还有几个小项目，如北京电焊厂，今天这个企业存不存在都不知道了，但是华锐风电一个项目就把基金的钱全部拿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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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只基金都有成功、失败的项目，一般一只基金会投十几二十个项目，每个都成功，谁敢说？“我们只能做到有失败的项目，但不允许有失败的基金。”
他还以深创投时期投资BP机为例说，当时对行业看得不够，认为BP机有商业前景，手机是无法完全取代的，此前市场上已经成功典范，上海的国脉通信就是一个BP机上市公司。于是深创投在深圳投了一家传呼机基站设备生产商，又投了与传呼机相关联的一家传呼机基站经营管理公司，还打算继续投资深圳一家传呼机通信公司。最后的结果是，BP机被市场淘汰，投资失败。
“投资首先要把握产业发展趋势，否则失败是必然的。不要看今天很火，未来就是失败。”这个叱咤资本市场多年的“猛人”总结说，股权投资和二级市场股票的投资逻辑是一致的，即捕捉机会、避开陷阱。
如今，尽管已到花甲之年，问及何时退休，他哈哈大笑，“恐怕LP们不放人喽！”他说自己最放松的方式是买个碟片在家看，尤爱看战争题材的片子，而现在的状态正如他微博中所写的，“年轻时走南闯北，上山下乡身体练好了！如今为PE投资事业东奔西走有了革命本钱。心态上做个老顽童，争取活出精彩来！”
投资能见度
华锐风电，从零把它做上市
阚治东为外界提及最多的投资，是他力排众议投资的华锐风电。事实上，华锐风电当时也处于萌芽阶段。
据阚治东介绍，当朋友让他关注风电设备时，特别提到了一家公司大连重工，这是一个百年的国有大型企业集团，对方刚好准备要搞1.5兆瓦的风机，而且希望寻找一个合作伙伴，不希望搞股权单一的国有企业。他听了以后第二天就飞到大连去，该公司大连集团的领导接待了他。
用“一见钟情”来形容双方再合适不过了。大连重工刚好要找好的合作伙伴，阚治东、尉文渊等的背景也颇得对方心意，于是双方决定合作。
那时，华锐风电还没有成立，连公司名字都是大家一起商量的，注册地也是共同商量的。其实，2005年时，风电这个概念在市场上还比较陌生。阚治东为什么敢拿出一大笔钱投资呢？他解释说，和其他新能源相比，风电的优势在于成本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中国在发展风电上，也有自己的优势。
他的看法没错。
东方汇富2005年投进去，2006年把最后一笔资金投完，2007年就产生效益，使股东基本收回本金，2008年股东又获得了很好分配。现在，它已是国内最大的风力发电机整机厂，去年顺利上市。
阚治东坦言，当时内部讨论时，大家也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今天看来，却是一个很成功的案例了。
正是这个项目的成功，鼓励了阚治东及其团队在此领域相继投资了一些项目。他曾打趣说，那之后大家对他的眼光和判断都比较认同了。
中兴牧业，资源优势不是“你想学就能学”
阚治东这些年经常往“冷门”的地方跑，离开北上广深，专门跑去安徽、石家庄、黑龙江等地去投资，有的地方连三星级酒店都没有，他就住在简陋的招待所看项目。
位于黑河的中兴牧业便是一个冷门地方的好项目。去年9月，东方汇富与新西兰一知名公司共同出资，组建了这家公司。这个项目最让阚治东骄傲的地方，是资源优势。
“它有20万公顷以上的黑土地天然草场。你知道有多大么？和深圳一样大，相当于1/3个上海那么大！”他兴奋地说，战略性土地资源，提供了区域垄断性发展机遇，比如这个牧场会引进新西兰优良的奶牛品种，先进的养殖技术设备，进行奶牛养殖及乳制品加工。“中国原料乳制品供应紧缺，它是唯一复制新西兰低成本的可持续原料乳制品生产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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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由于和新西兰公司合作，对方将帮助引进世界最先进的技术，最高产的奶牛和种精，蒙牛也会输送从事奶牛养殖、乳品加工业经验丰富的专业人才。当牧场产出牛奶后，蒙牛会按照优质优价原则收购全部牛奶，牧场还会与蒙牛合作，将在牛奶达到其设厂规模前提下设立加工厂。
“投资中兴牧业，不是谁想学就能学得出来。”阚治东说，你想学也没有那么大的牧场给你！就像东方汇富近期在青海看的油田项目，你想干也没那么多油田给你，还有地下没有油的风险，“所以，很多东西不是大家所想象的。”他说自己不想参与本身竞争很激烈的行业，自己再加入，竞争更激烈，还不如渠道偏远地方，在别人对投资还没概念时进入，更容易找到好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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